沈宴廷特意來這一趟,大抵就是爲了告訴我這件事。
見我確實沒生氣,他又坐了幾分鐘,看了看腕錶後,便起身道:“待會兒還有個會議,我就先回公司了。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找我。”
我點頭,送他出門。
半個月一晃而過,我離產期越來越近,扳着指頭算,只剩六週了。
心底的不安加劇。
我越發小心翼翼,生怕出什麼差錯,甚至,連晚上都很難踏實入睡。
吳嬸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我,這應該是產前憂鬱症。
寧振峯僱傭的營養師知道後,特意開始給我煲安胎養神的湯,晚上確實好睡了一點點。
這天傍晚,她又給我煲了另一種湯,盛了一碗放在我面前,“今天換了換食材,不過也是安胎養神的,總是喝同一種,擔心你會膩。”
我的確有些膩了,看見她換了花樣,笑了起來,“這個月給你加獎金,等孩子出生了,一定給你包個大紅包。”
她眼神閃了閃,稍縱即逝,很快被高興的情緒所替代,“謝謝寧小姐!我明天再給你換換食材,保證你胃口大開,又能有個好睡眠。”
我沒有多想,笑了一下,低頭一勺一勺地喝湯。
喝到一半,安安忽然踉踉蹌蹌地朝我撲過來,一頭扎進我懷裏,“媽媽……”
我手猛地一晃,勺子壓在碗沿上,打翻了剩下的半碗湯,湯汁迅速地順着桌沿滑下。
我連忙抱起安安走開,生怕他被燙到,確定他沒被燙到,才柔聲問道:“寶貝,叫媽媽幹什麼呀?”
他亮晶晶地看着我,揚了揚手裏的玩具,聲音軟糯,“玩,玩。”
他很聰明,已經可以和我進行簡單的對話了。
我笑了笑,“好,媽媽陪你玩……”
“寧小姐,我再給你盛碗湯過來吧?”營養師走過來,聲音有些發緊。
我沒多想,“不用了,我晚點再吃吧。”
她僵了一下,也沒再說什麼。
安安有很好的作息習慣,玩了沒一會兒,他便困了,往我懷裏撲,童言童語地讓我帶他去睡覺。
我抱起他往房間走去,放在牀上沒兩分鐘,他就睡着了。
我側躺在牀上,眼皮也漸漸發沉,昏昏欲睡時,肚子陡然疼了起來,疼得我一個激靈,瞌睡全無。
我以爲是自己最近精神太過緊張了,沒有太擔心,誰料,過了幾個鍾,又是一陣疼,並且越來越厲害,我不由弓起身子,後背一片冷汗。
不對……
我格外恐懼,開口高聲叫營養師的名字,“小林,小林!”
吳嬸出去給安安採購奶粉了,家裏只剩小林。
我連喊了好幾聲,都沒人迴應我。
房間的門沒有關,正常情況下,她是絕對能聽見的。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她不在家。
我心裏升起一陣不祥的預兆,伸手摸牀頭櫃上的手機,想給寧振峯打電話,又猛然想起來,他出差了,不在南城。
我急忙撥通了120,但這個時間,是南城的上下班高峯期,好幾條主道路都會堵車。
我心急如焚時,肚子猛地又是一陣絞痛,一陣溫熱的溼潤,順
着我的腿心滑出。
我低頭一看,只見一抹鮮紅滲出,觸目驚心……
我大腦有一瞬的空白,哆嗦着撥出沈宴廷的電話,聲音因爲疼痛,愈發虛弱,“我,我肚子疼好疼,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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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慌,我馬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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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
他又說,“最多十分鐘,等我過來。”
我以爲他就在附近,拼命點頭,臉頰上有淚水滾落,“好,好……”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疼得幾乎沒了所有力氣,卻還是靠着僅剩的意志,撐着發軟的雙腿下牀,一點一點爬到家門,在地板上留下一條血印。
我擡手拉開門把手,等着沈宴廷趕來。
他很快穿着一身黑衣,從電梯內跑出來,一貫冷靜的人,此刻臉上滿是焦灼,“小希,小希……”
我無力迴應他。
他二話不說,俯身抱起我便走進電梯,我原以爲他是開車來的,未曾想,他抱着我坐進了直升機。
他仍然抱着我,交代飛行員,“去醫院,馬上。”
又低頭看我,一邊解釋一邊溫聲安撫,“這個時間,外面太堵了,坐直升機比較快。醫院我已經安排好了,別怕,一定會沒事的。”
我滿心滿眼都是感激,想要謝謝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累……
可我不敢睡,我擔心睡過去,就會像曾經差點失去安安那樣,失去這個孩子。
很快,到了醫院,他抱着我一走下去,便又醫生和護士衝上來,將我放置在急救牀上,推進醫院。
“孩子有早產跡象,馬上準備手術。”醫生極快做出判斷,吩咐助理醫師。
我迷迷糊糊中聽見這句話,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得連指尖都在發抖。
寶貝……
你要乖,你答應媽媽,一定要平平安安來到這個世界。
頭頂的燈光晃眼,我眼前卻突然一黑,意識漸漸抽離,徹底陷入了昏暗中。
醒來時,四周都是雪白的牆壁,我有一瞬的茫然,隨後擡手摸上自己的肚子。
一片平坦。
我驚慌地從牀上坐起來,低頭去看,下體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感。
我的孩子呢。
冬日的暖陽透過窗戶照進來,我心慌意亂,眼淚洶涌地砸落,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看見門外有經過的護士,啞着嗓子喊道:“護士,護士!”
護士聽見,推門進來,“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的孩子呢?”
可能是因爲經歷過安安的事情,我格外懼怕,問的時候,聲音都在發顫。
她欲言又止地看向我,“你的家屬知道,他沒和你說麼?”
“家屬?”我反問。
“就是你老公,送你來醫院的那個男人啊。”
我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沈宴廷,但我現在沒心思和她解釋,手心緊攥着被單,追問,“我的孩子到底怎麼了?”
其實,從她的神情中,我隱約猜到了什麼,只是,不願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