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個月,孟若華去書肆見到李霖被店小二爲難,有心幫他一把,後來便讓楊三叔幫着聯繫。孟若華提供紙墨筆硯和書,讓李霖抄寫,每抄一本就算一本的錢,也可以介紹他的同窗朋友一起抄書,都算工錢。
當時李霖正囊中羞澀,很爽快的便答應了,既能溫習又能掙錢,何樂而不爲!
他拿到第一筆錢後,就介紹了幾個同窗一起抄書,掙些餬口的銀錢也是好的。
最主要的是,抄什麼書都是李霖自己看着辦的,孟若華從不多加干涉。
這也是讓李霖萬分不解的地方,因此孟若華約他見面時,他滿口就答應了。
“夫人爲何讓小生抄書,好像夫人並不需要!”
晴空萬里,卻有大片的雲朵彙集在天際。
“我不需要,但有人需要。”孟若華又說道:“你這等有才華的人不該被埋沒。”
李霖不懂,他學問還算可以,但遠沒有到被高門大戶看中的地步,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婦人。
“李先生不必多想,我也不是只幫了你一人。”孟若華微微一笑,很欣賞對方的直率,“我也沒想和你做什麼交易,只是不想英傑被埋沒而已。”
“只盼着李先生高中之後,能做個爲民請命的好官!”
“夫人放心,如果高中,小生必定做一個清官。”李霖信誓旦旦的說道。
如若高中,他自然要當爲民請命的好官,這本就是毋庸置疑。
他之前猜測了無數原因,沒想到對方竟是這種要求!
聽說那些高門貴戶都會招攬資助一批門客,等高中後那些門客自然而然地就成爲了他們派系的人。這種關係脫都脫不掉,以致於有些人不得不做些違心的事,更有甚者會成爲他們的錢袋子算珠子!
而他們又都是寒門子弟,官場上沒有人脈靠山,一旦出事,便是被捨棄的棋子。
他不想做任何一方的棋子,他只想憑着自己的學識當一個好官,護住一方百姓。
在接到孟夫人的接濟後,李霖也懷疑對方的目的,多番打探下才知道楊三叔的身份,沒想到竟是孟將軍府的人!
孟將軍是戰功赫赫的大將軍,聽說甚是清廉從不結黨營私不拉幫結派,是衆人皆知的皇黨,他爲什麼要幫助自己呢?
他旁敲側擊的問過幾次,楊三叔非常警惕的說,只是主子是做好事積陰德。
一個殺伐決斷殲敵無數的大將軍會想着積陰德?
反正他不信,只是再多也問不出來了。
孟若華淡然一笑,“還剩三四個月便是春闈,先生除了抄書,還是多些時間專心溫習,如果銀錢上有什麼問題直接聯繫楊三叔留下的人就行。”
“夫人讓我等抄書是用在何處,如果夫人沒用處大可不必如此,小生自己去找掙錢的活計便可。”
這種事太好了,好的他都有點不相信了。
隨便抄哪本書都行,簡直就像換個名頭給他送錢!
而且孟家夫人說是不希望他們被埋沒,這話真沒什麼信服力,主要是他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她看中的,總不能看中他這個人吧?
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腦中的學問,可放眼全國,他這樣的人何其多?
李霖爲了避嫌,一直都是側着臉,他不敢直視孟若華,可孟若華卻將他看了個明白。
孟若華一眼就看清了他心中的疑惑,不過也沒打算解釋清楚。
反正自己也只是想結個善緣,又沒想着利用他。
“李先生不必多想,我打算以後開個書肆,就拿你們抄的書來賣,這樣你們能掙到錢,我也不會虧。”
孟若華看着遠處的山巒,已經不是疊翠了,是冬天了!
她悠悠說道:“我只想盡自己的一份力,能幫一個幫一個。”
那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望,她太清楚了。
她幫的是李霖,又不止是李霖,因爲百姓需要他這樣的父母官。
父兄在西北戰場浴血奮戰守家爲國,護的是國泰民安;她在京城資助有識之士,爲的也是百姓能安居樂業。等這些人成長起來,不僅會是孟家的助力,也是百姓們的福音。
當然不能保證每一個人都會是好官,但她相信李霖是好官。
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就廣撒網,多斂魚,擇優而從之。
李霖被她語氣中的平靜所感染,忍不住看了一眼,只覺她的平靜下帶着無盡的悲傷。
暫且不去計較這些,只說孟家夫人那句“能幫一個幫一個”,就足夠讓他動容。
雖然很簡答樸實,但恰恰就是這種簡單才最真誠。
要是某個大官唾沫橫飛的說半天,最後來一句這個,他肯定嗤之以鼻,覺得虛僞至極。
再說了,孟家的勢力都在軍中,聽說孟將軍也不喜歡磨磨唧唧的讀書人,想來他也不會跑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來算計他們這些微不足道的人。
“夫人大義,小生佩服。”李霖拱手道:“既然夫人想開書肆,那我等抄書的範圍就擴寬些,書肆總不能只賣三五本書吧。”
“先生看着抄就行,反正書籍總不會虧。”
“如果沒事,先生就先回吧。”孟若華擺擺手,“路上小心,預祝先生明年能高中!”
李霖也不多停留,畢竟還要避嫌,再次感謝後才慢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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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若華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鬆了一口氣,和他們讀書人說話費心!
剛想去山上再轉一回,就聽到身後一聲輕咳。
啊?有人偷聽到我們說話嗎?
孟若華連忙轉身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站着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
“於家大哥,你都聽到了?”
沒錯,那個人就是於宴!
他長身玉立於山間,斑駁的樹影落在他黑色錦衣上,星星點點。
於宴走近兩步,“都聽到了。”
呃,雖然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話,但孟若華覺得剛纔的自己有點裝,在這個自幼就認識的人面前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她好像忘了,自從嫁入後,她一直都這麼裝的。
孟若華臉上悄然爬上了一抹淺淡的紅暈,她用手扇了扇風,感覺甚是清亮。
“聽到就聽到,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無所謂的挑了挑眉,輕鬆問道:“你剛來嗎?早上沒見到你?”
“午時過來的,想在山上轉轉就遇到你們了。”他的聲音溫潤低沉,有一種長時間沒開過口的暗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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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身後那棵枝丫繁盛的大樹,孟若華猜測道:“你不會又在樹上吧?”
“是。”
多大了,還往樹上藏?
孟若華看了一眼樹,又看了一眼於宴,總算忍住了沒問出來。
不是小時候了,有些話該嚥下去就嚥下去。
可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早就被於宴看在了眼裏。
他解釋道:“在樹上隱蔽,又能看的遠。”
看得遠?看那麼遠做什麼?
想起他錦衣衛的身份,孟若華很安分的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