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嘉舟薄脣彎起一抹弧度,深邃如墨的眼底染着絲絲笑意,像是清澈的湖面逐漸盪漾開來的水波。
“即使我沒告訴裘千蓉,憑你們倆的關係,她對你的瞭解,也能察覺到你的不對勁。
我只是告訴了她一聲,真正讓你掙脫困境的,是你自己,況且,我相信如果沒有裘千蓉,你也依舊能走出來,因爲姜意本身就是一個倔強又不服輸的人。”
他了解她們之間的友誼,知道這份真摯感情給她帶來的精神力量,不否定其作用,也不忽視她作爲獨立個體迸發出來的能量。他完完全全且充分肯定她能夠憑藉自我意志克服眼前困難。
姜意眼底微熱。
她彎眸,明豔的臉上染着燦爛而溫和的笑,“你也一樣。”
“即使沒有蔣鵬瑞和姚旭飛,你也能憑藉出色的能力在荊棘中殺出一條道路,因爲遲嘉舟本身就是一個不懼困難,馳騁在自己規則裏,永遠意氣風發的人。”
他勾脣,眼底的笑要溢出來,指尖勾了勾她的鼻子,誇讚:“獨具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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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意挑了挑眉梢,“你也一樣。”
救贖,並非單一進行的活動,也不止於雙方,這其中包含許多東西。
比如友情,比如親情,比如一切難能可貴的情感。
他們靠着這些真摯而可貴的感情,憑藉自身的毅力,從一度頹廢到對生活重燃希望,化精神爲動力,生生從陰暗的溝渠裏殺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真正迎來了新生,完成了這場自我救贖。
這是成長路上最偉大的意義。
她擡眼,他也恰好望着她,望進她的眼睛裏,他們瞧見彼此眼裏清晰的自己。
“幾點了?是不是要睡覺了?”姜意別開眼,動了動腰肢,要從他腿上下來。
遲嘉舟拉住她的手腕,把她重新抱回懷裏,滿滿當當,他側頭,頭髮輕輕掃了下姜意的臉頰,有些癢,姜意往旁邊躲了躲。
他好似找到樂趣,又側頭貼近她的脖子,他的頭髮滑過她雪白柔膩的肌膚,高挺優越的鼻樑划着她的側頸,姜意激起一身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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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不覺嬌軟起來,推開他的頭,笑着說道:“你幹嘛?”
“平時也睡這麼早?嗯?”遲嘉舟非但不移開,反而變本加厲,在她側頸印下一吻,低沉含笑,“不是說還要加班?”
姜意回懟,“你不鬆開我怎麼加班?”
“加班非得在辦公桌?”他挑脣,笑得意味深長,“沒想到姜小姐這麼喜歡刺激。”
姜意沒聽懂他的意思,直到他淺笑的眼劃過她的身前,她恍然,不由有些激動,“你想到哪裏去了?”
姜意推開他,欲意下來,被他勾住腰肢,重新拉回懷裏,姜意的脣擦過他的胸口,一個清晰的口紅印落了下來。
“這麼着急?”他笑,“佳餚得好好品嚐纔夠味。”
姜意扭頭,捶了他兩下,“流氓!”
“這就流氓了?”遲嘉舟挑起笑意,“那往後可怎麼辦?嗯?”
“好了,不逗你了。”他神情變得忍認真起來,“說真的,今天沒想到你會來找我,很突然,但也實在開心。”
“在此之前,你讓我滾,我就像一個……一個什麼都不要還要倒貼的被你心甘情願利用的棋子。”
他眼底閃着淚光,在極力控制情緒,就好像只要一秒沒繃住就能痛哭。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偏開頭,語氣有些哽咽。
“真踐。”他苦笑,自嘲,“我怕你看不起我,更加厭惡我,卻又沒半點辦法。”
姜意心底疼得不成樣子,呼吸好似都停滯,她從未想過自己竟然能讓一個意氣風發,高高在上,冷漠桀驁的天之驕子變成這副樣子。
她總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他,試圖用時間去忘記他,但思緒還是會下意識地被他牽引,心底還是忍不住朝他走近。
她極力控制自己,告訴自己他們不合適,不能在一起,可不夠,這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無法控制自己不去靠近他。
有時候自己都厭惡自己,拿不起放不下,控制不住朝他走近,清醒後又立馬抽身,留他一個人恍然,讓他抱有期待,她有罪。
現在,她終於可以不用控制自己,大步,坦然地面對他,朝他奔去。
她笑,眼淚和微笑全都黏在臉上,雜糅在一起,心酸又幸福。
“不,遲嘉舟,你是一個勇於付出的騎士。”
“如果沒有愛,我不會再見你。”
她彎腰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臉,格外珍惜,笑着跟他說:
“遲嘉舟。”
“謝謝你,來到了我身邊。”
他稍稍愣住,驚喜難耐,含笑的眼底夾着期待,“比起感謝,愛你更動聽。”
姜意笑容明妹,“我愛你,遲嘉舟。”
她親了親他的脣,隨後移開,看着他說道:
“當年我選擇離開,一方面是心裏那道坎沒辦法不去在意,我知道這和你沒關係,你也很無辜,我覺得……我的存在一直在給你添麻煩。”
遲嘉舟滿眼心疼,正欲開口,姜意笑着搖頭,示意他讓自己說下去。
“姜海華說我從小就是個麻煩精,就會花他的錢,除了會讀點書什麼都不會,不能給他帶來價值,別人說讀書好有出息,他也從來沒給過我好臉色,更沒一句誇獎,他從不認同讀書的作用,只是一味地讓我給他掙臉面。”
“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想出去,不想和任何陌生人說話,我怕別人問我,怕別人笑着問我,更怕別人裝模作樣地問我。
我不想應付,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們有的是真心,有的是假意,大多是拿他們的孩子和我比較,藉此擡高自己,亦或者是單純的敬畏讀書的重要性。
鄰里鄰居的,這些東西無法避開,我不能不出門,可一出門腦子裏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姜海華的話,我要給他掙臉面,不能給他丟臉。
我很想找個人訴說,可我不能讓奶奶和弟弟擔心,直到趙芳玲發覺我的情緒,她摸着我的頭,抱着我說沒關係,爸爸那邊她會去說。
她的懷抱如此溫暖,讓我煩躁的心安靜下來,可就連這點溫暖都是她裝出來的,我曾經想過,要是我不知道這些,要是她就這樣裝一輩子,結果會不會好一點?至少不會這麼慘烈。
可沒有如果,事實是——她無法割捨掉遲遠安給她構造的理想王國。
遲遠安的承諾讓她幻想理想的生活,不再是蓬頭垢面的家庭主婦,她可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她可以住大別墅擁有別人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和體面。
我們被她拋棄,是必然,結果不會變,依舊會如此難堪。
我想,是不是我真的如趙芳玲和姜海華說的一樣只會給人添麻煩,永遠都只是別人的拖油瓶。
你如此耀眼,肆意熱烈,可遇見我之後你也會那麼狼狽,甚至你爲了我脫離了家庭,成了一無所有的棄子。
你本該是天上星,璀璨奪目,日月星辰,無所不及,不應該爲了我那麼卑微,傲骨擊碎,什麼都沒有。”
姜意眼角發酸,她眨了眨眼睛,眼眶慢慢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