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陸繹琛。
臉色白到幾乎透明，沒有一絲血色，黑髮打溼貼在額間，眼眸失去本有的神采。
明明是笑着的，卻比哭還難看。
他看到她瞳孔震動，不禁有些煩躁，“有什麼好看的。”
陸大少爺要面子，一輩子沒這麼衰過，還是在盛柔面前。
話落的下一秒，他又想抽自己一大嘴巴，盛柔哪裏是嫌棄他難看，分明是心疼，不然怎麼會哭？
“你閉眼。”他說。
盛柔雙手被綁着，只能任由眼淚劃過臉龐，微哽着聲音道，“爲什麼？”
“要你閉就閉，我讓你睜開再睜開。”陸大少爺語氣不大好。
“哦。”
她抿脣，乖順地閉上眼。
片刻，她聽見衣料摩擦地面的聲音，很輕很輕，像在儘量剋制動作發出聲響。
“睜開。”
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這聲音明顯近了不少，感覺近在咫尺。
盛柔睜開眼睛，就見陸繹琛屈腿坐在她面前，他將汗溼的頭髮捋到後面，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面色比剛纔好了些。
他擡手，指腹輕輕撫過她的臉，幫她擦掉臉上未乾的淚。
盛柔微垂的視線正好落在他沾滿灰塵的西裝褲上，聲音很悶，“你怎麼過來的？”
陸繹琛擦眼淚的手指一頓，不露痕跡很快恢復動作，“走過來的，不然能怎麼過來。”
“你的腿不是……”斷了嗎？
盛柔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麼，“你是爬過來的吧？剛纔讓我閉眼睛就是怕我看見你爬的樣子。”
“不是。”
這種事情陸繹琛打死也會不承認，“我一條腿斷了，還有一條腿沒斷，跳也能跳過來。”
說完他又吊兒郎當補充，“還有一條腿也沒斷，給我一張牀我馬上把你辦了信不信？”
“……”
這樣情況下他還能犯渾，真不知道該說他樂觀還是說他沒心沒肺。
盛柔的負面情緒散了些，凝視着他，半晌才問道，“疼不疼？”
陸繹琛大掌撐在地上往後挪了點，轉身幫盛柔解繩子。
“不疼。”
“這能有多疼。”
“別說五下，就是十下老子也扛得住。”
盛柔聽着，心尖酸澀，鼻子也跟着發酸。
怎麼可能不疼，每敲一下，他的臉就白上一分，陸燁離開後他沒第一時間過來，恐怕就是沒力氣了。
陸繹琛專心跟繩子作鬥爭，修長的手指不像平日那麼靈活，解了好一會兒才解開。
盛柔的手得到自由，第一時間從椅子上下來，蹲在陸繹琛面前，想去拉他的褲子看腿的情況。
“老婆，一鬆開你就動手動腳不好吧？”
陸繹琛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看。
“讓我看看，”盛柔一只手被他抓住，就用另一只手去拉，“我就看一眼。”
另一只手也被他抓住。
“看一眼行啊，但看了你就得負責。”
盛柔一心都在他腿上，嘴上敷衍道，“負責負責。”
陸繹琛挑眉，“說話算話，等我們出去就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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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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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柔不動了，靜靜凝視他兩秒，妥協，“好。”
能不能出去都是未知數，許下虛無縹緲的承諾有什麼不可以呢。
陸繹琛卻是愣了，他從她純澈的眼裏看見自己糟糕的模樣，皺了皺眉，“你想復婚我就一定要復婚？你想得美。”
“……”
盛柔無言以對。
“真的沒事，”陸繹琛鬆開她，輕勾薄脣，“你忘了我右手還沒康復，其實剛纔打下去的力道不重，我的腿沒事。”
“真的？”盛柔眼裏燃起希望。
“真的。”
盛柔心裏像落下一塊大石頭，倏然卸了勁，一屁股坐到地上。
“嚇死我了。”她後怕地說，“真怕你的腿保不住。”
陸繹琛痞氣挑眉，“搞半天是怕嫁給一個瘸子。”
“你就是瘸子我也嫁。”盛柔沒多想，脫口而出。
這話一出來，陸繹琛肉眼可見地愉悅，薄脣剛動，盛柔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我就是隨口一說！我的意思不是說嫁你，我是說如果有喜歡的人，就算是瘸子也會嫁。”
陸繹琛一幅“隨便你說，反正我不信”的眼神看她。
盛柔繃着臉盯着他。
數秒後，默默收回手，反擊得很蒼白，“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陸繹琛低笑聲，難得放過她，沒再揶揄。
盛柔左右看了看地下室，發現這鬼地方連個能躺的地方都沒有。
“去牆那邊靠着吧，”她指了指一處相對乾淨的地方，“你靠着舒服些。”
沒等陸繹琛說話，盛柔很識趣地閉上眼，“你爬吧，我不看。”
陸繹琛額角的青筋跳了跳。
盛柔沒聽見衣料摩擦的聲音，只感覺下巴一緊，睜開眼就見陸繹琛狠狠捏着她的下巴，一雙黑眸兇得要死。
“老子說了是跳過來的！”
天王老子來了，他剛纔也是跳過來的！
說着，他像急於證明一樣，大掌撐在盛柔肩上，借力就要站起來。
“扶我！”可這力借得有點吃力，陸繹琛借到一半就不行了，咬着牙道。
盛柔忙扶他站起來。
她扶他在牆邊坐下，不過七八米的距離，他額間又冒出一片冷汗，冷白的面色更襯得眉眼深邃漆黑。
盛柔用袖子給他擦汗，領口微微下落，佑人的線條若隱若現。
陸繹琛一垂眸就看見了，喉結上下滾動，聲音發緊，“盛柔。”
“嗯？”她毫無所察。
“我其實沒事，能做的事都能做。”
盛柔有些莫名，“做什麼事？”
她順着他的視線往下滑，待看見胸前的風光，瞬間腦子充血，“你變態啊！”
“我動都沒動，”陸繹琛很無辜，“主動給我擦汗的是你，湊過來的也是你。”
“……”盛柔語噎。
“如果你想勾飲我的話——”
陸繹琛薄脣勾起，慢條斯理道，“恭喜你，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