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晴霜依然保持着年輕的容顏,沉睡的臉上只有祥和和溫柔,彷彿她並沒有死去,只是睡了一覺似的。
南宮翡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再見到母親的容顏,他微顫着手,慢慢扣住了蓮花冰棺。
“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死去了多年的人對吧?”
南宮禮的聲音和往日的他都不一樣,帶着獨有的柔情,那是只有在面對皇甫晴霜的時候纔會出現的表情。
他摘下了手套。
南宮翡微愣,他知道南宮禮總是戴着面具和手套,很少取下。
而此時,他不止取下了面具,還摘下了手套。
也是這個時候,南宮翡才注意到南宮禮的手背上都是各種疤痕。
他微微怔住,雖然早就想過南宮禮的經歷不會簡單,但看見那些傷痕的時候,他還是愣住了。
南宮禮溫柔的伸手,慢慢撫摸上皇甫晴霜的臉頰,輕聲道:“晴霜,翡兒來看你,咱們的兒子,你還記得他嗎?”
“抱歉啊,這麼多年來,我才終於讓翡兒來見你,沒辦法,他以前實在是太不成氣候了,帶他來見你我都覺得丟人。”南宮禮連說話的聲音都帶着溫柔的笑意,“好在他現在還算可以,沒辜負咱們的期望,你也不用在擔心他了。”
眼前和皇甫晴霜說話的南宮禮,溫柔得過分,讓南宮翡心裏不由想着,若是一切都沒有發生的話,他是不是也可以擁有這樣完美的父母和完美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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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切慘劇都沒有發生,那他的父親是不是就不會變成一個可憐的瘋子,他的母親是不是也不會躺在這裏當個標本?
想到這裏,南宮翡不禁咬了咬牙,心裏無端的升起一抹恨意。
“很恨對不對?”南宮禮沒有看他,但卻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可以瞬間洞悉他的所有反應。
“如果不是那個所謂的王,如果不是姜家,你母親就不會死,我也不會殘,我們一家人本可以過着幸福圓滿的日子。”
頓了頓,南宮禮嗤一聲道:“除了我們,還有你的好兄弟薄瑾修,他的父母,甚至包括你愛的顧籬落的母親……太多的人因爲那場災難改變了原本的人生,你說,難道罪魁禍首不該爲此付出代價嗎?”
南宮翡怔了怔,看着南宮禮道:“所以你殺了王。”
“是。”南宮禮點頭,“他沒想過我還能活着,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苟延殘喘的活下來,然後潛入了王城,費盡心思靠近他,最後取代了他。”
說到這裏,南宮禮不屑地笑了一聲道:“可笑的是,所謂的王城其實比別的地方更加勢利和無情,我本以爲要降服這裏的一衆人會需要一些時間,但其實並沒有。”
他看向南宮翡,脣角的笑意讓南宮翡感覺到有一絲驚懼:“在這裏,只有一項鐵律,那就是強者爲尊。”
說完這話,他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南宮翡道:“如果你此刻殺了我,那麼以黑白使爲首,王城上下,自會奉你爲王。”
若是換了其他人,聽到他這話,少不得心裏會閃過一絲訝異和心動。
但南宮翡連那一瞬間的反應都沒有,只嗤笑一聲道:“你覺得我稀罕?”
別說是四大家族的王了,給他再高的地位和權利,如果意味着背叛自己的親朋好友,失去畢生所愛,他也不稀得多看一眼。
他臉上的嫌棄再明顯不過,南宮禮微愣過後,失笑搖頭道:“你呀,真是讓南宮家給寵壞了。”
南宮翡看了他一眼道:“你難道不應該以我爲傲嗎?因爲我能這麼狂傲,是因爲我是你的兒子,身體裏流着的是你的血,腦袋裏繼承的也是你的基因。”
南宮禮頓了頓,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眼神慢慢變得深邃,點點頭道:“不錯,我南宮禮的兒子,狂得起。”
南宮翡哼了聲,低頭看向皇甫晴霜道:“不要在我母親面前說這些腌臢事,平白擾了她的清淨。”
他對南宮禮或許不敬,但對皇甫晴霜,卻是從始至終都保持着最大的敬意。
“呵,好,聽你的。”
南宮禮大度地點頭,嘴角始終帶着笑意,他長嘆一聲,伸開雙臂道:“啊,真的是,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好像他們一家人又聚在一起了似的,妻子溫柔如水,兒子雖然鬧騰,但像他。
這樣熱鬧,又親切的場景,從前的三十年,都只在他夢中出現過。
南宮翡看着這樣的南宮禮,心裏無端有些澀然。
南宮禮在笑,可這樣的他,卻讓人覺得那樣孤寂。
“父親……”南宮翡啞聲叫道。
“嗯?”
南宮禮眉頭微挑,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行了,你出去吧,我在這裏待一會兒。”
南宮翡怔了怔,搖頭道:“我也留下吧。”
他總感覺,如果放南宮禮一個人待在這裏,會讓南宮禮變得更加不正常似的。
南宮禮看他一眼,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似的。
“讓我留下吧。”南宮翡道,“我也想多陪陪母親。”
南宮禮低頭看着皇甫晴霜,點了點頭道:“好,那咱們父子倆就都留下陪陪你母親。”
冰庫中溫度低,可誰也沒覺得冷,大概是有皇甫晴霜在這裏,所以不管是南宮禮還是南宮翡,心裏的那些算計和籌謀,都暫且收了起來。
哪怕在外面,他們父子之間各有計較,可至少在這個地方,至少在面對皇甫晴霜的時候,他們都是百分百的單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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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親懷你的時候,吃了不少苦,你啊,從小就淘,我那時候老後悔讓她生孩子了。”南宮禮緩緩開口道。
南宮翡低笑出聲,點點頭道:“我知道,奶奶跟我講過很多,還說你們給我取名字的事了。”
“哈,取名那事兒啊。”南宮禮笑出了聲,回憶點點喚醒,“你母親差點沒因爲這事兒跟我分房睡。”
南宮翡瞥他一眼:“誰讓你給我取名狗蛋兒的,活該。”
“嘖,你懂什麼?不都說踐名好養活麼。”想起往事,南宮禮嘆了口氣,委屈道,“結果我提的名字全被你母親給否決了,還罰我跪鍵盤,現在想起來腿都疼。”
南宮翡看一眼他的腿,像是不經意的說了句:“需要幫你捶捶嗎?”
南宮禮眉頭一挑,點頭道:“行啊,雖然膝蓋以下沒了知覺,但你要表達孝心的話,我也不介意。”
“哼,我這是給我母親面子。”南宮翡哼了哼,走過去蹲下,擡手幫南宮禮捏着腿。
兩個同樣狂傲的梟雄,在這個地宮裏,也暫時的達成了和解。
兩個同樣傲嬌的父子倆,也好像在這一刻,才真正成爲了父子。
卻也只有這一刻。
出了這個地宮,他們依然是各有算計,彼此猜忌又提防的兩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