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南宮翡再一次被南宮禮叫了過去。
和之前幾次一樣,只有他一個人,連南宮彥和白使都不在跟前。
南宮翡站在門口,看着虛掩的房門嘆了口氣,纔有些無力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臥室裏,所有的窗簾都緊緊拉着,空氣幽閉的過分。
雖然開着燈,卻依然讓人覺得昏暗和窒息。
南宮禮躺在牀上,沒有戴面具的臉頰蒼白無比,透露着一股沉沉的死氣。
“你在嘆氣,爲什麼?”見南宮翡進來,南宮禮側過臉看着他,“在門口猶豫那麼久,怎麼沒扭頭離開?”
南宮翡看他一眼,自顧繞到牀的另一邊,幫他把窗簾拉開了一些,讓陽光灑進來。
“不要把我想的跟你一樣。”南宮翡聲音冷淡,背對着南宮禮道,“你爲父不仁,但我不會,看在母親的面子上,我依然會爲你養老送終,所以不必再說這些話來刺探我了。”
“呵呵。”
南宮禮輕笑出聲,消瘦的胸腔輕輕顫動着,啞聲道:“本以爲你性子像我,現在才發覺,你更像你母親,看似強硬的外表下,比誰都心軟。”
南宮翡沒接茬,像前兩日一樣,拉了張椅子坐在牀邊,沾溼了毛巾幫他擦拭手背。
隔了好一會兒,南宮翡纔開口,聲音低沉,帶着絲請求:“放柒柒回家吧,她還小,需要母親。”
手中動作略一停頓,他繼續道:“我不想我的女兒和我一樣,在沒有母親的陪伴下度過童年。”
“行啊。”南宮禮脣角微勾道,“顧柒柒可以走,但南宮晴玥得留下。”
“你……”
“不是你說的,讓我認下南宮晴玥嗎?”南宮禮盯着臉上已有怒意的南宮翡道,“當初爲了保護她而讓我認下她,現在卻又想我放走她?”
南宮禮抿緊脣道:“不管晴玥在哪裏,她都會是我的女兒,你的孫女。”
“可是環境不同,教出來的女兒差別可就大了。”南宮禮似笑非笑道,“我不喜薄瑾修和顧籬落那一套懷柔政策,甚至不喜你的心軟良善,所以我的孫女,我要親自培養。”
南宮翡還想再說,南宮禮卻已經擡了擡手指道:“這個問題再說下去只會讓我們父子倆爭吵起來,我沒力氣跟你吵,所以不必再說了。”
南宮翡眼神微沉,脣角溢出一抹諷笑。
父子爭吵?
有關係嗎?反正本來也沒有父子感情。
看着沉默下來的兒子,南宮禮嘆了口氣道:“這樣吧,我們各讓一步,你答應我那件事,我就答應放過南宮晴玥。”
“不可能。”南宮翡果斷道。
讓他答應用顧籬落交換顧柒柒,就如同讓他割斷左手保右手一個道理,是怎麼也不可能的。
“呵呵,那就再說吧。”南宮禮也不以爲意道。
南宮翡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緩緩長吁了口氣換了話題:“還是找皇甫執藥吧,你的病……”
“他不行。”南宮禮道,“他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幫我完善實驗達成最終目的。”
“你瘋了嗎?難道實驗比你自己的命都重要?”南宮翡氣道。
南宮禮淡然地瞥了他一眼,竟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
南宮翡咬緊牙,冷哼一聲拉開椅子站起身道:“命是你的,隨便你。”
說完,他再也不想在這裏待着,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他就不該過來,不該寄希望於這個瘋子會有任何理智可言。
一聲巨大的拍門聲後,再無其他動靜。
過了兩分鐘,飛鳥走進來,恭敬地站在門口處道:“王,少主回去了。”
“嗯。”南宮禮點點頭道,“對了,最近加緊守衛,恐怕薄瑾修不會這麼容易死心。”
“是。”飛鳥應聲,猶豫了一瞬後還是問出了口,“王,少主他……萬一到時候不和我們站在一起怎麼辦?”
“呵,你擔心什麼?”南宮禮輕笑。
飛鳥皺緊眉頭道:“因爲屬下看這兩天少主他……似乎沒……”
“對我沒怎麼上心對吧?”南宮禮接過話道。
飛鳥遲疑着點了點頭。
“放心,他越是生氣,越是表現得冷淡,就證明他對我這個父親越是在乎。”南宮禮想到南宮翡剛纔氣沖沖離開的身影,就覺得心情愉悅,“如果他半點走不在乎,就不會每日過來看我,更不會因爲我的話而生氣了。”
“王是說咱們的計劃成功了?”飛鳥眼睛一亮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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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禮勾了下脣角,嘆道:“翡兒還是太心軟了呀,這樣下去,我怎麼放心把這一切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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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只是對您心軟,在其他事情上,他還是很雷厲風行的。”飛鳥道。
“再雷厲風行,只要遇上顧籬落的事,他就成了個軟蛋了。”南宮禮冷哼道。
飛鳥一滯不敢接這話。
南宮禮伸手,看着剛纔被兒子擦拭乾淨的手心,慢慢合攏:“所以我得幫他解決掉這個麻煩纔行,否則早晚有一天,他會死在那女人手裏。”
飛鳥看着牀上躺着的男人,他已經不再年輕,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以前那麼足了,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他的狠辣和果決,從來不曾減少。
“女人是世間最毒的毒藥,穿腸而過,碎心斷神。”
飛鳥聽見南宮禮如是道。
“我已知情之苦,必不允我的兒子也嚐遍其中滋味。”南宮禮遙望着窗外道,“若是顧籬落也鍾情於翡兒,那我還不至於做那種拆散他們的事情,但顧籬落的心不在翡兒身上,我便絕對不准我的兒子爲了一個不愛他的女兒而生死絕苦。”
“王英明,只恐怕少主未必理解您的這番苦心。”飛鳥說道。
“哼,我不需要他的理解,就讓他恨我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南宮禮不甚在意道。
——
南宮翡還不知道自己成了親生父親手中的棋子,不止被他擺佈了前半生的命運,連後半生的命數,南宮禮都已經幫他算好了。
他此刻還正生氣南宮禮的不惜命,一路怒氣衝衝的,白使見着他都自覺退了三步不敢招惹。
倒是快回去的時候,路上碰見了南宮彥。
南宮彥見他這副怒容,挑了挑眉問道:“怎麼,又跟你爸吵架啦?”
“你找打?”
南宮翡冷呵道。
南宮彥笑笑,擺了個架勢道:“我是不想打架,不過你要是想發泄一下的話,我倒是可以勉強陪……”
“陪練”兩個字還沒說完,南宮翡的拳頭就揮了過來,速度快得讓人招架不住。
“我……草!”
南宮彥被他一拳打在腮幫子上,無語得踉蹌了好幾步:“打人不打臉不知道啊?”
“少廢話!”
南宮翡是真的滿肚子火氣,既然南宮彥願意當沙包,他自然也不會客氣,幾乎是招招都用盡了全力。
兩人一來一回,不知道的還以爲兩人有仇呢。
有守衛見勢不妙,趕緊找了白使過來。
白使只看了兩眼就揮手讓大家都回去了。
場面拉得怪大,就是沒一個殺招。
明顯是鬧着玩兒呢唄。
白使回去的時候,南宮禮已經在飛鳥的服侍下起身了,這會兒正端坐在輪椅上。
見白使進來,南宮禮問道:“翡兒和阿彥打架了?怎麼回事?”
“沒事,切磋呢。”白使如實道,“沒動殺招,少主似乎火氣大了些,把南宮彥當沙袋揍了。”
“呵呵,年輕人啊……”
南宮禮笑笑不以爲意的揮揮手道:“隨他們去吧,不必管了。”
只是南宮禮沒想到兩人這一打,就毀了小半片的花園。
等終於收手的時候,花園裏的花不知道被倆人摧殘了多少。
而罪魁禍首的兩個人此刻都力竭疲憊的倒在花叢中,一個賽一個喘着粗氣。
“你喫火藥了啊?”
南宮彥邊喘邊道:“要不是我還有點功底,今天就二度廢你手裏邊了。”
南宮翡仰頭看着頭頂的陽光,明明那麼亮那麼暖,可他除了刺眼,卻似乎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似的。
他擡手覆蓋上自己的眼眸,有種深陷在泥淖的無力感。
南宮彥扭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他跟你說什麼了?”
南宮翡微微一怔,南宮彥嘆道:“這幾日你們父子倆單獨相處的時間多了許多,可你卻好像越來越感情用事了,發生了什麼事?”
南宮翡抿緊了薄脣,沒有立刻回答。
“唉,我知道你不信我,不說也罷,我並不是爲了跟你刺探消息纔跟你打這一架的。”他攤攤手道。
“他病了。”
南宮翡輕聲道。
南宮禮病了?
南宮彥愣了下,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太他媽好了!
南宮禮不行了,那不知道多少人會就此安全。
但在這個念頭之後,南宮彥又蹙緊了眉頭。
看南宮翡這樣,南宮禮的病必然不輕,那樣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不可能允許自己的生命這麼沒有存在感的消逝。
在加上南宮禮可是籌謀了那麼多年的計劃和實驗的,他勢必會在死之前完成最後的目的。
想到這裏,南宮彥狠狠一驚,一下子從花叢中彈坐起來。
“那豈不是沒多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