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米凱家的一間房間裏。
躺在牀上,渾身是傷的蔣如沫悠悠轉醒,手指微動了動,立刻驚醒了守在她旁邊的蔣如汀。
蔣如汀一直守在她身邊,已經累得迷糊睡了過去,只是一只手始終緊緊握着她的手指,因此蔣如沫一動,她便醒了過來。
“姐,怎麼樣?哪裏還疼嗎?”蔣如汀激動地起身湊近了她問,眼中俱是緊張,還有開心的笑容。
蔣如沫笑着搖了搖頭,喫力地擡手拍拍她的手背,輕聲道:“沒事。”
昏迷了這麼久,她的聲音都是啞的,蔣如汀急忙端過櫃子上的水杯試了試溫度,那是她睡着前剛倒的,此刻溫度剛好,她拿着小勺子小心地舀了幾勺潤着蔣如沫乾裂的脣,一邊蹙眉道:“姐,你終於醒了,看見你渾身是傷的時候,我都快嚇死了,好在那個醫生說你都是外傷,沒什麼大事,你真的嚇死我了……”
蔣如沫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水了,笑着摸了摸蔣如汀的小臉,啞着嗓音道:“怕什麼,怎麼變得越來越膽小了。”
蔣如汀握着她的手,從聽到蔣如沫受傷的消息開始,她的心就一直懸着,此刻見她終於好轉,那顆心纔算是定了下來,她搖了搖頭,也不解釋,只是笑着道:“真好,姐姐,我們都已經逃出那個魔窟了,以後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真好……”
看着她這樣開心,蔣如沫心裏卻沉了沉,目光有一瞬間的黯淡,新生活麼?
怎麼可能呢?她們明明依然還在地獄裏啊。
她斂了神情,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如汀,其他人呢?寧季維呢?”
蔣如汀頓了一下,抿了抿脣道:“寧先生已經回去了,姐,你找他有事嗎?”
“當然有事了,”蔣如沫微微勾脣,牽起一抹笑容道,“姐姐的命可是他救的,救命之恩,怎麼能說沒事兒呢。”
她說的有道理,可是那抹笑容卻總讓蔣如汀覺得還有別的意思,她眉頭微蹙,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可還沒出聲,蔣如沫便截斷了她的話音問:“對了,我昏迷的這兩天都發生了什麼事,跟我講講好嗎?”
“這兩天……”蔣如汀眼神微微閃了閃,在蔣如沫的目光中,猶豫着道,“我一直都在這裏陪着你,所以知道的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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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呵。”蔣如沫只肖掃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頓時苦笑着道,“看樣子,連我的親妹妹如今都信不過我了。”
“不是的姐,我……”
一見蔣如沫難過,蔣如汀立刻着急地搖了搖頭想解釋,只是話說了一半,就見蔣如沫擡手道,“罷了,我不爲難你,不想說就別說了。”
反正即使不用借蔣如汀的口,她該知道的,也很快就會知道。
———
空寂的大平層,尤金斯。閻沉默地站在落地窗前,身後齊齊跪着一排三人。
“主。”三個人低沉的聲音同時響起,恭敬中帶着隱藏的懼意。
“告訴趙頊,可以開始準備行動了。”尤金斯。閻雙手抱胸,眼神沉沉地盯着窗外的景色,片刻後沉聲道。
“是。”
“另外,想辦法把紗織和莫修錦給我帶回來。”他微微勾着脣角,因爲背光而站,臉上的笑容彷彿修羅在世。
“是。”三人又是齊齊應聲。
一個個命令於安靜的房間裏發下去,如同在黑暗中丟下了很多塊兒小石頭,看不見的一圈圈漣漪因此蕩起,除了他,無人看見其下隱隱即將掀起的驚濤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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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裏。
娑羅虛弱的靠在牆角,和昨天的她比起來,此時的她不知道慘了多少倍,臉色灰白,頭髮凌亂,整個人的模樣甚至還沒有重傷的蔣如沫好。
她微微閉着眼,呼吸微弱而緩慢,在這個安靜的聽不見一絲動靜的地牢裏,彷彿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看不出一絲活着的痕跡。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帶起一道道迴音,讓娑羅勉強擡了擡眼皮。
隔着地牢,哈木擰着眉沉着臉和她對視,那雙眼睛裏帶着一絲疑惑和擔憂。
“你怎麼樣?”哈木垂眸看着她問。
娑羅搖搖頭苦笑了一聲,說話的聲音極低極緩,虛弱道:“你看我像好好的樣子嗎?”
看起來一點都不好……
哈木沉默了一會兒,抿緊了脣道:“你別跟他們對着來,只要你說出你知道的,他們不會爲難你的。”
“呵……”靠着牆壁的人輕笑了一聲,像聽見了什麼幼稚至極的笑話,眼皮緩緩垂下,閉着眼低嘆道,“只怕沒有用了。”
“什麼意思?什麼沒有用了?”哈木蹙緊了眉。
“意思就是……”娑羅頓了一下,似乎是緩了口氣才接着慢慢道,“就算他們不爲難我,我也活不了了。”
哈木臉色瞬間一變,站在那裏死死地盯着她,這樣近的距離看着眼前的人生命力這麼微弱,就彷彿在親眼看着塔利琳娜即將死去,而他……又是什麼都做不了。
他沉了沉眼,心裏揪痛,固執地搖頭道:“不會的,爲什麼會活不了,只要你想活,總能活下去的。”
娑羅牽了牽嘴角,臉上溢出一抹極淡的笑容,在這樣的環境裏顯得尤其悲哀絕望,她一字一句道:“你看不出來嗎?”
“什麼?”
“我早就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了。”娑羅說,“我想活着,每一天都離不開尤金斯。閻的那些藥,現在已經斷了兩日的“營養劑”,我就快要死了。”
就好像是一朵精心製作的人工花朵,必須每天都生活在營養皿中,否則就會快速枯萎。
一瞬間,哈木的黑眸狠狠一顫,沉的像是要低出水來,他搖搖頭,不可置信道:“怎麼……怎麼可能?”
“呵呵,爲了這張臉,爲了讓那個女人活着,有什麼不可能的?”她低啞的聲音緩緩響着,似嘆似諷,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跟哈木解釋,“你們總說我不是她,說她是死人,我是活人,可其實……我也是個死人啊。”
她輕笑了一聲,末了,又低低道:“大家……說到底,並沒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