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大戶繁文縟節多,像中秋這類重要的節日,都要到長輩面前儘儘孝。
農曆八月十四這天,宋禧和趙硯森、趙承宥一同坐紅旗車去探望肖家二老。
趙宗廷和宋韞玉照舊例晚一天來。
正午的太陽往西移,日光漸淡。宋禧與趙承宥陪肖老太太在花園吃下午茶。
肖老太太的兩個孫子,肖潯之和肖凱之。前者跟溫家千金結婚,育有一兒一女,闔家歡樂,不用憂心。後者沒個定性,令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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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哥兒現在也有着落了,就你們凱之表哥還一丁點兒消息都沒有。都三十二歲了,還玩逃婚這一套。”肖老太太數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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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凱之有過兩段婚約。四年前的第一樁,女方嫌他太過木訥、不解風情,最終解除了婚約;兩年前的第二樁,又因他沒空,感情進展緩慢,至今還在和姑娘培養感情的階段。
趙承宥在旁說:“兩年時間養頭豬都能吃了。”
老太太:“宥哥兒都知道的事,他肖凱之能不知道?裝聾作啞罷了。”
宋禧給老太太斟茶,撫慰道:“外祖母不用過多擔心,我上次看見二表哥在陪未婚妻逛商場。”
“真的?”老太太狐疑。比起肖凱之逛街,她更相信他啃樹皮。
“真的。”宋禧說,“兩只手都掛着購物袋呢!”
肖潯之到法定年齡就結婚了,趙硯森做事向來穩重,不會失了分寸,他們這一輩,最讓老太太擔心的莫過於肖凱之。
聽聞,老太太鬆了口氣:“還是禧兒和宥哥兒最讓我放心。”
另一邊,湖面如鏡,一葉小舟靜靜漂浮。
肖老端坐船頭,手持釣竿,退休後的閒適生活並未消減他骨子裏的威嚴。
“現在又急着結婚了?”肖老瞥了眼身旁的外孫。
“結婚不急。”趙硯森目光落在水面泛起的漣漪上,脣角微揚,“但如果是和她,我很急。”
肖老說:“你是到了年紀,可禧兒還年輕,說不定想多玩兩年。”
趙硯森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敲着魚竿,眉宇沉靜:“照顧她這些年,她哪天不是在玩?結不結婚,我都不會拘着她。”
肖老聞言笑了:“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拿主意。”
他們釣了不少魚,滿載而歸。鮮魚在廚師精湛的技藝下變成滿桌的美味佳餚。
宋禧吃得心滿意足,還有點兒撐,飯後挽着肖老太太的胳膊在庭院散步消食。
暮色漸濃,天邊從輝黃過渡到濃厚深邃藍色。
天色暗下來,月色如水,氣溫驟降,宋禧裹緊披肩,往前走了一些距離,與老太太漫步在山間的棧道上。
天上星光熠熠,樓宇燈火通明,二者交相輝映,襯得夜色靜謐又美好。
“這麼些年,你姑姑待我們二老不錯。”老太太說,“她和宗廷的結合,我和你外祖父都清楚不是她的錯,但心裏總有根刺,難以接受。”
宋禧點頭道:“姑姑理解您二老。”
親女兒去世不足三年,女婿便再娶。而且,女婿待女兒和第二任妻子的態度完全不同,擱誰心裏都會不舒服。
彷彿肖允姝只是趙宗廷的聯姻工具,宋韞玉纔是他真正的愛人。
肖老太太笑着說:“趙家能有你們姑侄倆也是他們修來的福氣。”
宋禧看向外祖母,正要開口。
“啪”的一聲,棧道兩側突然亮起數盞燈光。
原本只有零星幾盞石燈,還被生長茂盛的藤蔓和花卉圍住了大半,她沒看清,來時光禿禿的青板石棧道,此刻鋪滿了桃花,粉紅色花瓣如雪般灑落,清香縈繞。
她不由得讚歎,哇了聲。
“不是已經秋天了嗎?這些開得繁盛的桃花從哪裏來的?”
她移動視線,發覺自己不知何時被各類鮮豔欲滴的藍色妖姬和宮燈百合圍住了。
目光往更遠的地方挪動,棧道盡頭佇立着一個個高腿長的男人,他逆着光,瞧不清具體輪廓,隱約可以窺見長身玉立的輪廓,幾乎要與山間月色融爲一體。
宋禧心臟霎時漏了一拍。
老太太笑容慈祥,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宋禧立即飛奔跑過去,像是只撲騰的小鳥,不留一點兒餘力。
趙硯森一手拿着大束紫色玫瑰花,另一手環住撲進懷裏的女孩。
宋禧抱着他的腰,深深地嗅了一下他身上的味道,然後仰着頭笑道:“好香啊,你洗澡了?”
“嗯。”趙硯森手指撩開她面頰的碎髮,深邃黑眸注視着這張精緻爛漫的臉。
宋禧環顧四周,舉目皆是不屬於這兒、不屬於這個季節的各類名貴花卉。
顯然是直升機緊急運過來的。
趙硯森把手裏的大捧玫瑰花給她,宋禧抱在懷裏,仰頭望着他,許是猜到他準備做什麼,心臟不可抑制地狂跳。
“西西,我從來不是個喜歡錶達感情的人,比起口頭言語,我更傾向付諸行動。”
趙硯森幽黑眼瞳倒映着她的模樣,聲音低沉而認真,“以前沒能讓你感受到我的心意,是我的問題。”
“我很愛你。從很久以前,一直到現在,再延續到今後的每一秒,我都只愛你。”
宋禧望着他,淚水迅速而洶涌地在眼眶積蓄起來。她現在很幸福很快樂,不想哭的,可眼淚不受控制。
趙硯森從西服口袋摸出黑絲絨盒,徐徐地單膝跪下。
“從前我們在一起,是你隨宋韞玉搬進了趙家。現在我想和你在一起,是因爲我愛你。”
他目光專注看着她,聲音緩而沉地詢問:“宋禧,跟我結婚麼。”
她常說他是她的塑造者,卻不知她同樣造就了他。
控制感情是他從小就擅長的事情。
但顯然,他並不擅長壓抑對她的感情。
關於她,有時他甚至會變得狹隘,爲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耿耿於懷,幼稚得不像他自己。
從他下跪起,宋禧的腦子就無法思考了,大顆眼淚從眼眶溢出砸在懷裏抱着的玫瑰花上,洇溼了絲絨質感的花瓣。
晚風吹過樹梢,拂起她柔軟烏黑的髮絲。她一瞬不瞬看着他,只知道用力地點頭。
見過了山川河海大千世界,她依然最愛他。
他們總是能擾亂對方的思緒,一寸寸地親蝕對方內心深處的基石。
那些年的矛盾和挫折,只不過是書籍上微乎其微的灰塵,輕輕一掀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歲月更迭,紙張會泛黃,可內容不會變質。字裏行間沉澱的情感,歷久彌深。
昂貴的絲絨盒內,切割精緻完美的鑽石戒指在漆黑夜幕下閃着光,像她的眼睫綴着的一滴淚珠。
趙硯森拉過宋禧的左手,親自給她戴上戒指,爾後,牽起她的手吻了吻。
宋禧淚眼朦朧,低頭盯着手上多出的戒指,還有些恍惚:“我們現在就要結婚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