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臺側的魚缸內,充氧泵發出細微的噗嚕聲,四五條金魚在水草間悠閒穿梭。
沈若楹詫異地擡頭看向莊眠:“你怎麼知道?你認識鍾亦珩?”
問題落下,她陡然記起謝沉嶼,恍然大悟:“哦,你現在和謝先生在一起,是他告訴你的吧?”
謝沉嶼同鍾亦珩交情不淺,莊眠知道也不奇怪。
“不是。”莊眠說,“我曾經在鍾家住過一段時間。”
莊眠其實也不想知道,可她親眼見到過類此的情況。
高三那年,她在回家的路上看見漂亮女生前一秒還在譴責鍾亦珩沒有心,後一秒鐘亦珩就問對方要不要跟他。沒多久,莊眠就發現他們兩個出雙入對了。
沈若楹反應過來:“原來鍾家資助的那個女學生就是你啊。”
莊眠“嗯”了聲。
沈若楹凝視了她片刻,仰頭灌下大半杯酒,繼續訴說:“我原以爲這種情節只會出現在電影裏。一個玉樹臨風的貴公子,前女友還在爲他尋死覓活,他卻能輕而易舉地開始新戀情。
那天,他的眼神和話語就像毒牙,無孔不入地刺進我的身體,讓我全身麻痹。我知道,這輩子除非到死,否則我永遠都忘不掉那一刻。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發現自己竟然喜歡上他了。
可他曾經是我最尊敬的前輩的前男友,前輩差點因他而死。但那之後,我總是魂不守舍,時常想起他。”
Cookie趴在地毯上蹭着莊眠的腳踝,她彎腰將它抱在懷裏,一邊聆聽一邊擼貓。
“直到後來,前輩出國定居了,我才鼓起勇氣主動給他打了電話。從那以後,我們就算是在一起了。”沈若楹繼續道,“他是個很特別的男人,願意教我很多東西,也允許我利用他的權勢和財富。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他願意的基礎上。他給得起,也隨時能收回,所有的一切,全憑他的心意。”
莊眠擡眸,若有所思地看了沈若楹須臾,開口道:“我知道一些關於鍾亦珩的事,但對你來說可能不是好消息。”
換做平常,莊眠絕不會插手別人的感情私事,但沈若楹是她相識兩年的鄰居,兩人交情不錯。
“如果你說的是他心裏藏着的那個人,我知道。”沈若楹抿了口酒,脣邊泛起嘲諷的笑意,“沒想到鍾大公子也會有愛而不得的時候。”
莊眠沒說話。
靜默片刻,沈若楹忍不住問:“你對那個女人瞭解多少?”
“她是楊家三小姐,和鍾亦珩青梅竹馬,後來生病去世了。”莊眠揉着Cookie的臉,語調平靜。
鍾楊兩家的聯姻原本落在鍾亦珩身上,楊三小姐去世後,才改成了鍾景淮和楊畫緹。
世家聯姻,對象是誰並不重要,只要家族利益得到保障就行。
也因爲楊三小姐,鍾亦珩同父母產生隔閡,搬出了鍾家,現在只有逢年過節纔會回去小住。
回想起這些前塵往事,莊眠不禁在心裏暗歎。
她實在不願意看到謝沉嶼和家人發生矛盾,產生隔閡。
沈若楹消化着莊眠的話。她曾聽鍾亦珩身邊其他女人提起過楊三小姐,說她們都是那位早逝千金的替身,勸彼此別太入戲。玩玩可以,人家鍾大公子怎麼可能真喜歡她們。金絲雀瀕死之前的幻想,也別想,好好活着。
“我恨他的薄情寡義,但從不後悔愛過他。”沈若楹的嗓音帶着幾分醉意,“就像有些東西,明知不屬於自己,能短暫擁有過,就已經很滿足了。能和他走過這一段路,其實已經很奢侈。我拼命想要抓住所有跟他有關的回憶,卻發現越是想留住,越是留不住。”
莊眠是個完美的傾聽者,安靜地陪伴,偶爾迴應幾句,從不妄加評判。
她見過鍾亦珩爲楊三小姐跑遍全城只爲尋找獨一份桂花糕,滿心滿眼都是一個人的模樣;也見過鍾亦珩在各地豢養情人的風流姿態。京城滬城……許多地方都有他安置的女人。
可莊眠沒想到,鍾亦珩會將沈若楹安置在她隔壁,是讓她幫忙照顧沈若楹?
*
週末,莊眠按照謝沉嶼提供的線索,讓沈在舟開車前往蘇城。
根據地址,他們找到了一家名爲老周餐館的小店。店面不大,勝在乾淨整潔。
此刻正值午市,人聲喧嚷,煙火氣十足。
莊眠沒有急於表明身份。她和沈在舟像普通客人一樣點了幾個菜,不動聲色地觀察着。
店主周崇明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面容和善,在餐館裏忙前忙後,臉上掛着熱情待客的笑容,似乎早就融入蘇城的市井生活。
一直等到下午兩點,店裏客人走得差不多,安靜下來,莊眠才走上前。
“周老闆,菜做的不錯。”她微笑着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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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謝謝捧場!”周崇明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笑着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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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闆,我姓莊,從滬城來。想向您打聽一輛車。”莊眠循序漸進地把車牌告訴周崇明。
聞言,周崇明的笑容頓時凝固,眼眸閃過慌亂害怕。他警惕地環顧四周,語氣陡然生硬:“什麼車?我不知道。你找錯人了。”
“是關於龐先生的事。”莊眠仍然平靜,話說得禮貌溫善,“我不會給您添麻煩,只是想請您回憶一些細節。比如去西郊別墅那幾次。”
周崇明面色蹭的一下白了,嘴脣微微哆嗦,哀求道:“這位小姐,求你放過我吧!我就是個開小店的,什麼都不知道。滬城的事情,我早就忘乾淨了!”
“周老闆。”莊眠直視着他驚慌的眼睛,語速平緩,“有些人有些事,不應該被忘記。您當時是司機,身不由己。但現在,您完全有機會說出真相。”
她從手包裏取出一張名片,放在櫃檯上:“這是我的聯繫方式。如果您改變主意,或者想起任何跟那輛車、跟龐先生有關的事。譬如他用過公司資金處理私人問題,類似於車輛保養、別墅管理等,都可以找我。”
莊眠提起公司資金和私人問題,語氣雖輕,卻意有所指。這個比直接指控行賄更溫和,也更能夠觸動周崇明。
言罷,莊眠沒有再強求,轉身帶着沈在舟離開餐館。
沈在舟問莊眠要不要他出手,莊眠洗耳恭聽。聽完他的方法後,她立馬否決。
這是法治社會!!
回滬城的路上,莊眠坐在車子後座,思忖着方纔周崇明的反應。
周崇明臉上的恐懼是真實的,他確實知道內情,但也在害怕龐自勵的勢力。如果想讓他開口,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以及更穩妥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