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沒有想要結婚的人。”宋禧輕聲說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青瓷茶杯的邊緣。
陽光透過雕花窗櫺,在她素淨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有喜歡的人也不要緊。年輕的時候,誰沒愛錯過人呢?男女情愛,說到底不過是人生一場體驗罷了。”
宋韞玉握住宋禧的手,聲音溫柔得像春日裏融化的雪水,“好孩子,姑姑只盼着你好。再喜歡一個人,也別忘了自己的前程。在愛情裏,要守住三分清醒,不要失去自我,懂得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宋禧望着姑姑眼角細密的紋路,兀地想起小時候發燒,是姑姑整夜不眠地守着她,用冰毛巾一遍遍擦拭她滾燙的額頭。
她喉頭微哽:“我知道了,姑姑。”
無論以何種標準來評判,她這幾年吃的苦,都不能與姑姑待她的好相提並論。
爸媽去世後,姑姑原本有個即將結婚的男朋友,但兩人在撫養她方面起了爭執。
姑姑果斷分手,並揚言:“不喜歡我侄女的男人,不配當我丈夫。”
這些年嫁進趙家,姑姑應接不暇,沒時間管她,但她始終理解姑姑。
姑姑是世上最愛自己的人。
也是她唯一的親人。
宋韞玉咳了聲,“姑姑年紀越來越大,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最擔心的就是你。”
“姑姑,你別胡說,你身體好着呢,一定能長命百歲!”
宋韞玉笑了,苦口婆心道:“北瀟年長你八歲,做事穩重,品行端正,可以很好照顧你。跟他見面,接觸一下?到時要真不合適就算了。”
宋禧思索了會兒,最終還是答應:“好。”
“阿禧姐。”趙承宥的聲音突然從書房傳來,“快來鑑賞我的墨寶!”
宋禧起身,走向窗櫺前,從外面往書房裏看。只見趙承宥站在書案前,意氣風發地舉着一幅字。
墨跡未乾,在宣紙上洇出深淺不一的痕跡。
“嚯。”宋禧誇張地倒吸一口氣,指尖懸在字幅上方,“小少爺這字寫得,慈禧太后看了都得從棺材裏坐起來鼓掌,絕了!”
趙承宥也不謙虛,翻她舊事:“比阿禧姐強點兒,上回你那幅畫,老師險些報警說有人故意破他名聲。”
“沒辦法,我是國畫老師教過的那批學生裏最差的一個。”宋禧攤手,一派坦然自信,並不以此爲恥。
見狀,宋韞玉搖頭輕笑,茶湯在她杯中泛起漣漪。
甬道上花木扶疏,歡聲笑語穿破輕綿綿的霧氣,遠處芙蓉白的天色裏,驕陽躍過濃密的雲層,灑入夏日溫馨的四合院。
*
答應宋韞玉後,宋禧和顧北瀟直接溝通,沒通過長輩或祕書助理。
二人做事極麻利,不拖泥帶水,一番溝通,很快便約了週二晚在五道口衚衕的餐廳吃飯。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工作結束,宋禧離開公司,直接到餐廳。
靠窗的位置,宋禧和顧北瀟就着餐桌落座,互相友好微笑,打招呼。
對面的顧北瀟穿着一身筆挺的灰色西裝,面部輪廓被柔和的燈光鍍上一層淺金色。
“小宋禧。”顧北瀟看着她,脣角微揚,“我們很長時間沒見了。”
知道他自動剔除了前段時間在顧家院子的偶遇,宋禧脣角翹起禮節性的笑笑弧。
“確實蠻久了。沒想到顧先生還記得。”
侍者上前斟酒,勃艮第杯裏浮着葡萄酒,濃郁而醇香。
顧北瀟說:“不用這麼客氣,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顧北瀟是秦方好的小叔叔,宋禧和秦方好同齡,按輩分的話,她也理應稱他一聲叔叔。
直喊名諱,宋禧只當客套話,微笑:“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小時候,那羣年紀大的長輩纔會叫她小宋禧。顧北瀟從前這麼叫沒問題,她現在長大了,再這麼叫挺怪異。
“宋禧。”顧北瀟溫雅地喊了聲她的名字,他將菜單推到她面前,“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先點了幾道招牌菜。”
宋禧掃了一眼,點的都是她喜歡吃的,大概率是姑姑跟他透過些許底兒。
宋禧又點了幾個菜,遂交給服務生,說可以上菜了。
她抿一口紅酒,看向顧北瀟:“冒昧問一句,顧先生也是被長輩催婚嗎?”
也是。
間接道出了跟他見面,不是她本意。
“催婚談不上。”顧北瀟神情從容,眼底卻帶着幾分探究,“長輩催你了?”
“不算催,姑姑是爲了我好。”宋禧說。
顧北瀟低笑一聲,嗓音低沉:“長輩總是這樣。”
他頓了頓,擡眸看她,“不過,我倒是很感謝她的安排。”
宋禧指尖一頓,擡眸對上他的視線。
窗外,城市的霓虹漸次亮起,車流如星河般流淌。而在這方靜謐的天地裏,兩人的目光無聲交匯,似試探,又似博弈。
侍者適時地上菜,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嚐嚐這道松露蒸鰣魚。”顧北瀟執筷,動作優雅,“聽說你最近在忙新項目?”
宋禧夾了一筷子魚肉,鮮嫩的肉質在舌尖化開:“嗯,和中瑞集團的合作。”
顧北瀟:“周家的周霽安?”
“是。”宋禧語氣平靜,“周總公務繁忙,平時跟我們對接的是項目經理。”
顧北瀟若有所思地點頭,倏地話鋒一轉:“你覺得,聯姻這種事,是利益重要,還是閤眼緣重要?”
宋禧沒彎彎堯堯,直答:“聯姻,利益是基礎,但倘若連一頓飯都吃不到一起,那再好的條件也是折磨。”
顧北瀟笑出聲,“那你覺得我如何?”
許是經歷的原因,宋禧比不少人還要成熟,外表看似年輕柔美,內裏卻沉靜,在穩重得可以當她爹的顧北瀟面前亦不會丟了分寸,顯得滑稽或窘迫。
窘迫出差錯的人兒,顧北瀟自是見過,包括但不限於嘴巴把控不住,滿嘴跑火車;或者是行爲上,誤入他的休息室喝他的茶……諸多抓馬滑稽的舉止言談。
那種可愛,勉強算是可愛,但換種說法,就是愚蠢,做事不經過大腦思考。
顧北瀟的愛情觀、婚姻觀,是建立在欣賞上,而非在一些傻瓜事件上。
一牆之隔,花園裏。
遲望和徐墨正站在樹下吞雲吐霧,吹着晚風聊天。
“聽說你最近在追那小明星?”徐墨單手撐腰,混笑。
遲望嗆了口煙:“放屁!那是我們家新代言人!”
“是。”徐墨嘴兒輕佻,“白天代言遲家產品,晚上代言遲少被窩。”
遲望正要回話,視線一轉,驀地瞧見玻璃幕牆裏有說有笑的宋禧和顧北瀟。
“天使妹妹?”
徐墨循着他的視線探究,看好戲的語氣:“我還以爲是誰呢,原來是趙家那位小公主。她對面坐的人是顧北瀟吧,咱們這羣人絞盡腦汁想做小公主的駙馬,沒曾想小公主的駙馬早內定了。顧北瀟啊,顧北瀟,應該能過森哥的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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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瞧見這事,真叫人肝兒顫。”遲望猛地抽一口煙,“不說那顧北瀟當啥祕書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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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祕書!人家現在是顧主任。”一片樹葉落在肩膀,徐墨拂了下,“門道兒清,仕途無量!”
“不行。”遲望掐滅煙,摸出手機,鏡頭對準宋禧和顧北瀟拍了張照片。
“得讓森哥把把關,不能讓妹妹誤入虎穴。”
徐墨見他給趙硯森打小報告,笑了:“你這是操的哪份兒心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