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月亮溫潤而柔和地高懸在漆黑天幕。
兩人肆無忌憚在鍾家見面，隱沒於平靜無聲的日常裏，有種說不出的刺激。
相貼的地方像被火苗燎着，皮肉之下連接着敏感的神經，神經連接心臟，傳來的是突突的心跳。
莊眠的手拎着一盒散發甜蜜氣息的蛋糕，僵在半空中。
任他抱了須臾，她開口提醒：“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嗯。”謝沉嶼應了一聲，手依然圈着她腰，紋絲不動。
只有他知道自己，看到莊眠出現的那一刻，血液流動有多瘋狂，一下又一下，猛烈而又驚喜地衝擊着他宛如曠野的空蕩蕩胸腔。
她身上自帶的玫瑰香味極具迷惑性，看似靡靡鮮豔，實際上親下去，才知道，是最純淨清透的味道。
像田野裏生長出的、最原始未經風雨的青草。
沒有經過任何雕琢，柔軟而又生機勃勃。
私家馬路是鍾家的地產，隨時都有被人看見的風險。
莊眠心裏緊繃着一根弦，覺得謝大總裁這個潔身自好的人設不能倒，要是被人發現他和女人在別人家糾纏不清，估計名聲不保。
“謝沉嶼，我真的得回去睡覺了。”
謝沉嶼喉結滾動了一下，在她耳邊低語，嗓音繾綣：“晚安，寶寶。”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熱烘烘的噴在她耳朵，隱藏在莊眠皮膚下的心臟輕微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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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地方，同樣的話語。
他們不再年少，也就沒了迴應的身份。
謝沉嶼站直身，把莊眠身上的外套攏緊。爾後，雙手捏着她的肩頭，將她輕輕轉了一百八十度，面朝着來時的方向。
“行，放你回去。”
“這個給你。”莊眠把手中提着的栗子蛋糕塞進他手裏，遂快步走向門口。
進門前，她回頭望了一眼。
謝沉嶼仍然站在車前，單手插兜，目送着她。月光和路燈交織的光芒灑在他身上，如同披了一層珍珠白的薄紗。
那副恃帥行兇、百無禁忌的模樣，跟從前並沒有兩樣。
*
關好門，莊眠踩上臺階，躡手躡腳地走進客廳。
這種小心翼翼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黑暗中，客廳中央兀地亮起一盞落地燈。
莊眠嚇了一跳，循着光探究，看見鍾景淮坐在沙發上，指腹按着太陽穴。
“景淮哥，你還沒睡嗎？”
“剛開完跨國會議。”
鍾景淮身上還穿着西裝馬甲，領帶一絲不苟繫着。他摘下金絲眼鏡，揉了揉眉心。
“過來坐。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莊眠下意識朝窗外瞥了一眼，款步走到他對面坐下。
鍾景淮沒有迂迴，直接問：“最近有沒有遇到喜歡的人？”
不懂他爲什麼問這個。
莊眠掀起眼簾，淡聲答：“沒有。”
“那好，有件事要和你商量。”鍾景淮重新戴回眼鏡，一身斯文矜雅，“爺爺有意正式收養你，成爲鍾家名正言順的乾女兒。到時候，你會持有集團2.7%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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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聲音平穩清晰：“條件是，你需要和我結婚。”
聞言，莊眠愣怔了下：“結婚？”
“只是形式，一切照舊，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鍾景淮注視着她，細心詢問，“這件事對你來說會不會有負擔？”
“不會。”莊眠說。
“二叔那邊最近動作頻頻，聯合幾位董事，在海外項目上給我使了不少絆子。爺爺年事已高，態度雖然沒有明說，但也在靜觀其變。”鍾景淮道，“我現在這個位置，看着風光，實則一步都不能錯。這2.7%的股權，是改變天平傾斜的籌碼。”
自前年開始，鍾老爺子就有意正式收莊眠做半個鍾家人。
至於原因。
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無非因爲莊眠是法律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前途輝煌。
無論是從法從政，還是從商，能給鍾家帶來實際榮耀的，都能得到鍾老爺子的賞識。
“小眠，這件事風險不小，一旦捲進來，你可能要面對很多不必要的關注甚至是非議。”鍾景淮身體稍微前傾，語氣溫柔而鄭重地告知，“所以我想問你，你真的沒有喜歡的人嗎？如果有，千萬不要因爲顧忌我而勉強自己。我不希望你的未來被束縛。”
莊眠看着他難掩疲憊的眉眼，安靜聆聽。
聽完之後，她思忖道：“可以幫到你嗎？”
“可以。”鍾景淮說，“但這不該是你首要考慮的問題。小眠，我需要知道你真實的想法。”
“我答應。”莊眠的神情平靜，不假思索地點頭。
鍾景淮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溫聲道：“好。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莊眠上樓回到房間，躺在牀上，大腦播放着不久前的對話。
沒有鍾景淮，就不會有今天的她。
倘若做鍾家乾女兒和假結婚能幫到他，她自然不會拒絕。
至於其他……
回想起從前的綺夢，莊眠心底仍然有餘潮涌動。
那些濃烈鮮明的情感，隨着時過境遷，最終能成爲的，也只會是黑白膠底的影片。
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總以爲愛可以撫平一切傷痕。
到頭來卻發現，令人遍體鱗傷的，往往是愛本身。
和謝沉嶼分手的時候，莊眠並沒有對愛情失望。
她只是不再愛任何人。
沉睡前，莊眠的思緒飄忽，莫名想起上次在賓利車裏，謝沉嶼的那通催婚電話。
謝家似乎在張羅他的婚事，也不知道爲什麼這麼急。
在莊眠看來，35歲以前結婚都可以，35歲以後結婚也不晚。
畢竟結婚又不是趕deadline。
以謝沉嶼的人品，一旦定下未婚妻，他就會好好對未婚妻。
屆時，都不用她劃清界限，他自己就會避嫌，不再與她來往。
今晚他抱了她。
抱就抱吧。
反正，也不過是一場夢。
……
莊眠在鍾家住了三天。
因聞令儀的再三要求，鍾景淮多留兩天培養母子感情，她便獨自乘坐轎車回格曼公寓。
車子駛離鍾家的私人馬路。
司機在前面平穩駕駛，莊眠坐在後座，手機突然彈出新消息。
謝沉嶼發來的。
一家餐廳的地址。
莊眠困惑地看着聊天框，問：「你是不是發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