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律師,您剛來可能不太清楚。”同事耐心地解答,“瞭解莊律師行事風格的人都知道,好脾氣只是她的軟武器,而非別人欺負她的築基石。”
混跡名利場的女人,七竅玲瓏心,怎麼可能真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尤其從底層一步步拼上來的角色,不僅見過狗咬人的世界,還見過人咬狗的世界。
這一點,邱攬月出身法學世家,從小到大一路都被家人安排得妥帖穩當,自然難以體會。
同事也就沒跟她說。
邱攬月饒有興味地笑了笑:“看來莊律師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我還以爲她只會埋頭辦案,開口閉口都是法律條文。”
同事也笑了:“您說笑了。”
會議室裏,任棟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臉上那副高人一等的姿態出現裂痕。
其實他看得出來,莊眠表面謙遜好脾氣,實際上滿身驕傲。就像此刻,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卻高高在上,深深刺痛了他作爲成功男人的自尊心。
莊眠莞爾淡笑,一如既往的客氣疏離:“如果任律師沒有其他事,我先走了,我們組小朋友還在等我開會。”
她擡腳離開,高跟鞋踩在地面,每一步都從容不迫,將同事的竊竊私語和任棟樑的難堪拋之身後。
任棟樑敢對莊眠大放厥詞,詆譭她靠金主纔拿下項目,卻不敢同樣質疑邱攬月。
因爲邱攬月有家世背景,他惹不起。
可即便對方是邱攬月,他也照樣能找到說辭來編排,認定她是靠家裏才成功的。
任棟樑是個有能力的男律師,但始終不願承認,女律師做得好,純粹是因爲她們本身就強。
週二,莊眠去盛瑞開會,特意捎上藍色絲絨盒子,準備碰見許靖交給他。
然而她以前每次來,許靖都會下來詢問幾句項目進展,這次卻沒有。
她以爲謝沉嶼不在公司,連帶着總助也不在,傍晚離開時聽邱攬月跟項目組的負責人聊天,才知道“謝先生”就在樓上。
他們的下午茶和餐食倒是沒有變化,仍然準時準點、按質按量地送過來。引得組內的年輕律師一邊感激涕零地吃美食,一邊遺憾沒有見到帥炸天的謝總。
其實很正常。盛瑞集團是私人銀行,但也有國家資本,每天同時進行的大項目數不勝數。
謝大總裁日理萬機,哪會有時間關注這個30億美元的小項目。
莊眠手提包裏的項鍊根本沒有機會拿出來。
她不可能擅自作主上謝沉嶼的辦公室,也不可能交給不熟悉的人。
拿着燙手山芋,很是棘手。莊眠視線從合同資料移開,翻出手機,給謝沉嶼發了一條信息。
「我今天在盛瑞開會,把你遺留在我那裏的項鍊拿了過來。你方便叫許靖下來拿嗎?」
莊眠等了一會,沒有回覆。
一個小時後,終於有答覆,結果毫無商量的餘地。
「不方便。」
莊眠敲字:「那我怎麼還給你,放前臺,你有空時候再拿?」
又沒消息了。
謝沉嶼的脾氣比滬城的天氣還詭異,無法預測,更難以捉摸。天氣預報起碼還有個日期是對的。
謝沉嶼回了299號的御公館。
男人摘掉手錶,脫下衣服,走進浴室洗澡。再出來時,身上只鬆鬆垮垮穿了件浴袍,慵懶又凌厲。
他從煙盒磕一根菸出來,咬在嘴裏,偏頭點燃。
跟莊眠重逢以後,謝沉嶼就很少抽菸了。
跟她分手以前,他也幾乎不抽菸。
兩人談戀愛的時候,莊眠對謝沉嶼沒任何要求,從不限制他的人際關係。
他在外面怎麼玩,她都不會過問。
有次在謝沉嶼身上聞到香水味,莊眠也沉默。
她根本不介意他有其他女人。
偏偏是他,擔心她胡思亂想,一邊把她抱在懷裏親,一邊告訴她,香水是鄭少澤那狗東西不小心噴到他身上的。
謝沉嶼站在落地窗前抽着煙,俯瞰外面的整片玫瑰園,奼紫嫣紅,一年四季都開得旺盛。
不遠處的書桌上擺着一個實木相框。
照片的全貌是一片連着天的雪山,金燦燦的晨曦灑落而下,彷彿奇蹟降落,構造一副日照金山的景象。少女頭髮紮成高馬尾,巴掌大的鵝蛋臉豔麗動人,迎着太陽比耶,她旁邊的少年懶散靠在欄杆上,沒有看鏡頭,側頭盯着她,脣角微微彎起,十分明目張膽。
他們認識十年,真正談了兩年戀愛,睡了無數次,她爲了他跑到人生地不熟的英國讀書,她騎在他身上時說無論他在哪,她都會來到他身邊。
最後,她分得乾脆利落,從未想過和他擁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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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沉嶼皺着眉,撥了個內線電話,給居住在西南側小樓的管家下命令。
管家戰戰兢兢:“好的,謝先生,我們立馬把花園裏的花全部拔掉。”
玫瑰園常年悉心栽培,不知耗費了多少財力,剷除實在可惜,但聽着謝沉嶼冷肅的話語,管家也不敢有任何想法。
*
週五下午下了一場大雨,天空撕裂般的電閃雷鳴。
魔都的暴雨總是猝不及防,雨過之後又趨於平靜。
離開律所,莊眠開車回家,晚高峯道路堵塞,她降下車窗往外望了一眼。
旁邊開寶馬的大哥叫她安心等着,前面發生了車禍。
潮溼悶熱的空氣撲面而來,莊眠胃裏空空,餓得慌,沒等。
她換了另一條道路,路途恰好經過之前那家麻辣燙店。
記憶被點亮,她沒有猶豫,找了個地方停車。
因爲不太順路,上次如果不是謝沉嶼,莊眠已經很久沒有來這家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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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光陰流轉,它依然守在這裏,像是城市變遷中的一個靜謐註腳。
這個時間點店裏人不算多,三三兩兩坐着幾位客人。
莊眠環顧四周,選中左側第二個位置,正欲走過去,腳步卻驀地頓住。
謝沉嶼懶洋洋靠着椅子,原本神情有些意興闌珊,散漫的視線瞥見前方的女人,焦點慢慢定格。
目光相接的一剎那,空中閃過電光火石。
莊眠沒想到這位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會出現在這裏,愣怔了下。
老闆給其他客人上完菜,轉身看見莊眠,笑道:“還以爲今天就他一個人呢,原來你們約好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