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辯論賽,獲勝的是莊眠所在的隊伍,她個人也榮膺最佳辯手。
賽後,辯論隊四人到餐廳慶祝。
莊眠不喜歡這類活動,但贏了比賽高興,就答應去了。
聚會臨近尾聲時,謝沉嶼來接她。莊眠以酒謝罪,敬過隊友便提前離席。
一出餐廳,莊眠小跑着撲進謝沉嶼懷裏。謝沉嶼張開雙臂,在她奔過來的剎那,穩穩接住她。
他視線越過她頭頂,淡幽的黑眸望着餐廳,語氣裏查崗的意味明顯:“都和誰一起吃飯?”
莊眠如實回答:“辯論隊的同學。”
謝沉嶼低頭,挺拔的鼻尖似有若無蹭過她臉頰,聞到她嘴脣上的淺淡酒味。
“喝酒了?”
天氣寒冷凜冽,他溫熱的呼吸拂在她臉上,燙得莊眠肌膚微熱,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脣。
“還敢喝酒,膽兒挺肥啊莊眠。”謝沉嶼直勾勾盯着她,聲調聽着像訓,眼中卻沒半分責怪。
“你會來接我,喝醉了也沒事。”莊眠答得理所當然。
能讓她產生依賴也不容易。
謝沉嶼倒是明白她講這話的不易,寬大炙熱的手掌貼着她微涼的臉,溫暖了她一會兒。
“能走路嗎?”他問。
莊眠就喝了一丁點兒酒,不至於喝醉,但愛情使人衝昏頭腦,她看着他,搖了搖頭。
謝沉嶼轉身半彎了腰,喊她:“上來。”
莊眠攀上他高大硬闊的後背,雙手摟着他脖頸,整個人貼在他身上。
謝沉嶼沉穩有力的胳膊將她雙腿勾到他腰間,輕鬆把人背起來,往前走。
冬日冰雪覆蓋,萬物靜默。謝沉嶼的出現,宛如一場不期而至的熱帶風暴,強勢、熾烈,彷彿連萬古寒冰都能爲之消融。
他降臨的瞬間,莊眠心中對雪霧天氣的厭煩,悄然褪去,轉而升起晴朗陽光。
她不喜歡下雪天。
但她喜歡有他在的雪天。
莊眠雙手抱着謝沉嶼的脖子,臉埋進他肩膀裏,細溫的呼吸撲在他脖頸,熱意微癢,謝沉嶼只是緊了緊勾着莊眠雙腿的手。
往前走了須臾,莊眠單手摟着他脖頸,另一手從口袋摸出一個冰涼的東西,伸到他眼前:“給你禮物。”
一枚Dunhill經典鍍金打火機,近700英鎊,六千人民幣起步。
謝沉嶼看了眼,黑眸染上散漫的笑意,明知故問:“這打火機不錯,誰挑的?”
“我用獎金買的。”這個打火機對他來說很便宜,卻是莊眠現階段能給出的最好禮物。
“等我以後賺了錢,給你買更好的。”
莊眠手上有很多錢,但那些錢和她的關係不太大。要麼是謝沉嶼的,要麼是鍾景淮的。
她想花自己的錢,買心儀的禮物,送喜歡的少年。
“行啊。”謝沉嶼揚眉,嗓音懶洋洋含笑,“那我等你養我。”
“我養你的話,你會開心嗎?”莊眠接着問。
她幾縷碎髮迎風飄揚,帶着清幽潔淨的香味,像根羽毛似的輕輕掃過謝沉嶼的下巴。他側頭,凝視着她的眼睛:“少考慮別人的感受,多考慮自己。莊眠,你自己開心最重要。”
謝沉嶼總是讓她多考慮自己,以自己爲先,可她其實並不懂得怎樣纔算對自己好。
莊眠很少真正感到快樂。
活了十八年,她開心的次數屈指可數。
於她而言,開心是世上最難實現的事。
“我活了這麼久,從來都沒有權利說不。”莊眠說話的聲音清清柔柔,語氣似閒聊,“父母沒辦法選,生活環境也決定不了……我不需要多麼大的權利,不想幹涉別人的生活。我只是想要擁有自己人生的自主權,過自由安寧的日子。”
莊眠習慣用沉默包裹自己渾身的刺。
從記事起她就明白,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想要從別人那裏得到什麼,就必須拿出自己的東西去交換。她不是賭徒,也從不信天上會掉餡餅。
過去她活得像楚門,卻比楚門更絕望。她的世界是真的,天空之外沒有可以逃離的幕布,沒有出口。
謝沉嶼漆黑瞳孔倒映着她的臉龐,淡聲開口,語調沉穩有力:“從今以後,沒人能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情。”
他頓了頓,又補一句:“包括我。”
謝沉嶼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莊眠。
現在,你有了新的開始,你會變得非常厲害,你可以很好地保護自己。
會有很多人愛你、敬畏你、害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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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再敢欺負你,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生活。
他們的靈魂太過契合,往往只一個眼神,就懂了對方全部的心事。
謝沉嶼生來立於權財之巔,順風順水,往日掌控欲強又不近人情,這世上能讓他真正在意的人和事,寥寥無幾。
而莊眠,是其中最特別的一個。
比起掌控她,他更在乎她的感受。
真正相愛的人便是如此,要麼一同贏,要麼一起輸。
在他們之間,從不存在你贏我輸、你輸我贏的博弈。
或許真的喝醉了,莊眠雙手緊緊摟着謝沉嶼的脖子,眼睛不知不覺溼潤,滾燙的淚珠像融化的雪花滴在他脖頸上。
“謝沉嶼。”
“嗯?”
“你開心,我就開心。”停頓了幾秒,她在他耳邊清晰地說,“謝沉嶼……你要一直開心。”
*
到這一刻,莊眠才理清他們分手的根本原因是什麼。
倘若說那會兒兩人異地、謝父謝母、鍾景淮、鍾家……這些外部因素是助推劑。
那麼真正讓她決定分手的則是內部原因。
她沒辦法再讓他開心了。他們在一起,沒有人開心。
莊眠心裏某個緊鎖的匣子忽然打開,壓抑已久的情感如泉汩汩地涌出。
私情是大忌。
但是她知道的……
她愛他。
洶涌的情感如同浪潮奔涌,再也關不住。莊眠心口彷彿有一團火在燃燒,那道封閉的心牆,被一股滿溢的、熾熱的情緒沖垮。
黑白的靈魂,再一次染上了鮮明而濃烈的色彩。
莊眠跟蘇瀾請了三天假,訂機票飛往港城。去機場的路上,她撥通了正在北歐出差的鐘景淮的電話。
“小眠?”鍾景淮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清潤中帶着一絲疲憊。
“景淮哥,對不起。”莊眠握緊手機,直接言明,“我可能…不能和你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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