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聽到景嫿所言，驚得嘴巴張大得能放下一個雞蛋，半天放不下來。
這些私密，景嫿又是如何得知的？
過了片刻，她突然明白，連平樂公主的事景嫿都能查得出來，還有什麼是景嫿不知道的？
看到太后的表情從驚訝變成釋然，景嫿知道，她所猜測的一切都是對的。
有誰會想到，一向以慈善，溫和，大度而出名的太后，心裏會藏着這麼多的骯髒。
“景嫿，你是來替你外祖母復仇的？”太后笑了笑，笑容得意又輕鬆，“可惜了，你外祖母早早的死了，她看不到了！”
景嫿眉目輕揚，“你這一生過得如此糟糕，骨肉分離？夫妻離心，到了如今年邁的時候，還被天下人唾棄，你的人生，不是早就被報復了？”
“我外祖母和外祖父一生恩愛，我的母親，也就是他們的女兒，他們一直在一起生活，家庭美滿，他們享受到了你從未體驗過的親情，溫暖，幸福。”
“即使如今他們已去世多年，可世人提到他們，我外祖母依舊是巾幗英雄安和公主，我外祖父乃是忠勇善戰的忠勇侯，我母親是有勇有謀的明陽郡主，父親是大秦的守護神。”
“你的女兒一生碌碌無爲，從小被你這生母拋棄，可憐無依，你的女婿是通敵叛國的賣國賊！”
“太后娘娘，你好好的人生被你打得稀爛，真不知道，你哪裏來得臉在我面前耍得意？”
太后又何嘗不知道她的人生有多糟糕，每當午夜夢迴，她都在思考她的人生。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那她是不是會做出新的選擇？
可，人生之所以珍貴，就是沒有機會重來。
景嫿說的這些話從沒有人在太后面前提過，太后本能地忽略，如今這些話像是千萬根針一樣，密密麻麻地刺進她的心臟，刺穿她的驕傲，僞裝，她深藏於內心的痛苦瞬間被釋放出來，而且被無限放大，她一時承受不了，尖聲叫了出來。
“別說了！”
“別說了！！”
太后面目猙獰，她瞪着景嫿，“你以爲我想？我的人生如果事事順心，我想要的都得到了，我又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我和安和公主曾經情同姐妹，可她明知我心悅忠勇侯，她還和忠勇侯在一起！”
“我入宮爲妃，一開始先皇對我還不錯，我以爲我苦盡甘來，終於遇到了心疼我的人，可是後來，先皇也變心了，他愛上了寧妃……”
她想說愛上寧妃那個狐狸精，可看到容雋冰冷的臉，她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寧妃是容雋的母妃，隨先皇殉葬了。
她繼續釋放內心的痛苦，“我的家族只想要利益，從來不考慮我的感受，他們只知道讓我一味討好先皇，卻從不關心我過得開不開心！”
“我從未被人善待，我又爲何要善待別人？”
太后反駁得理直氣壯，她覺得她做得一切都是對的。
景嫿看着太后，語氣冷漠，“事到如今，還不知道悔改，太后娘娘，你落到今天的下場，真是罪有應得！老天懲罰你，還是懲罰得太輕了！”
“你以爲你是天地主宰？還想事事順心，做夢呢？”
“我外祖母和我外祖父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早已私定終身，你是後來才和他們認識的，請問，我外祖母搶你喜歡的男子這一說法，從何而來？”
面對景嫿質問，太后還理直氣壯，“可她明知哀家也心悅……”
“明知你也喜歡我外祖父是嗎？”景嫿打斷她的話，“就因爲我外祖母曾經對你親如姐妹，事事都遷就你，只要你喜歡的都會讓給你，所以，你喜歡我外祖父，她也要讓給你，是嗎？”
“她如果不讓給你，就是對不起你？是嗎？”
“真是升米恩，鬥米仇！”
太后嘴脣哆嗦了幾下，還是沒能開口，她無言反駁。
景嫿繼續，“先皇一開始對你不薄，至於他後面冷落你，難道不是因爲發現了你的真面目，他失望了，所以不想再疼愛你了？”
太后一愣，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她只以爲是人心善變，皇家薄情。
她仔細回想，在她一開始失去平樂公主的那段日子，先帝對她呵護有加。
後來，又過了一段日子，先帝對她漸漸冷淡。
她記得在先帝對她冷淡以前，曾問過她一句話——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愛的人變成了壞人，你該怎麼面對他？
她當時聽到這句話，以爲先皇是說他自己變壞了，她爲了討好先皇，她說了違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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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
如果有一天，我愛的人變壞了，我會一如既往的愛他，不會傷害他，最多，最多就是冷落他，不理他……
最後的幾句話，她是用撒嬌的語氣說出來的，她想證明的是，無論先帝變成什麼樣，她都會愛先帝。
可她從未想過，她爲了討好先帝的謊話，最後成爲了先帝對她的方式。
冷落她，不理她，但，也沒有傷害她。
看着太后恍然大悟的樣子，景嫿冷聲問，“太后娘娘，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先帝是何等人物？那是無論膽識，才華，胸襟，謀略……都令天下人敬佩的帝王，你的那些手段，怎麼可能瞞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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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太后仰頭大笑，笑着笑着就淚流滿面。
景嫿繼續刺激她，“太后娘娘，先帝恐怕是早就看穿了你做的那些事，他沒有傷害你，是因爲愛你。”
“太后娘娘，你傷害了一個真心愛你的優秀帝王，先帝明知你害了衛貴妃，可是，他依舊沒有處置你，只是冷落了你，他應該是唯一真心愛你的人吧，可是，你又是怎麼對待這個真心愛你的人的呢？”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太后捂着臉，失聲痛哭，滿臉懊悔。
“先帝爺啊，先帝爺，我對不起您啊。”太后喊道，“如果我早知道您如此愛重我，我又怎麼會做出那些糊塗事來？”
“先帝爺，如今您已經去了，獨留我在人世，我該如何彌補對您的虧欠？”
太后肩膀抽動，哭到不能自控。
景嫿也不打擾太后，她靜靜地看着太后哭，等太后哭得差不多了，她見時機成熟，立即開口，“太后娘娘，其實，你還有機會彌補對先帝的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