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莞站在公堂之側，看着瘋狗一樣亂叫的林從之，內心深處毫無波瀾。
若不是看在阿孃的份兒上，她早就來這裏了。
起初的時候，她也想過：既然木已成舟，林芷已經是林府的二小姐，只要她好好做人，她可以給她一條活路。
哪知道……
林芷根本沒想過洗心革面，她生怕林府和睦。
終日挑撥林從之與她們母女不對付。
起初的時候，她不願意和林從之計較，那個人畢竟是她的父親，給過她關愛，也撫養過她長大。
養育之恩大過天。
只要父親大事不糊塗，小事糊塗一些又何妨？
然而……
她想要的根本就沒有出現，林芷也不知道給父親下了什麼迷藥，迷得他什麼都只聽林芷的，成天跟葉子青對着幹。
若還是以前的父親，她斷不會這麼做。
哪有親生女兒揭發疼愛自己父親的？
可如今，已經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她哪裏還有路可選？
有時候，想一想，她又覺得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自己也有責任。
是自己對父親關心不夠，倘若她早些發現林芷的那些伎倆，說不定，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但是眼下……
說什麼都晚了。
她的父親已經魔怔了，雙眼猩紅瞪着她，像是在看苦大仇深的仇人一般。
女主被父親眼裏的恨意驚住，好半天沒有說話。
就這麼靜靜立於公堂之側，聽着父親的謾罵。
林從之罵了很久，直到三十沙威棒打完，只剩下出氣的份兒，還不忘用恨毒的眼神望着林莞。
“踐人！”
林從之原就身上有傷，如今又被打了三十沙威棒，哪裏承受得住？
要說起來，這沙威棒可是軍中用的，專門用來懲罰那些犯了錯的人，等同於軍法。
林從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哪經得住！
一張老臉疼到扭曲，眥牙瞠目，眼珠子都快飛出來。
呼出來的氣兒比吸進去的氣兒多。
“林莞……”
“你不得……好死！”
還沒罵完呢，人便暈死過去。
楊義見他暈過去，立刻叫人把他打入大牢，安排了獄醫給瞧病。
又看向林莞：“林大將軍，這事本官自會好好調查，你若是還有什麼要補充的，一併交與老夫。”
林莞長吁一聲，排出胸口的濁氣，看向他：“多謝楊大人，若我還有旁證，自然會再麻煩楊大人。”
“告辭！”
離開大理寺後，她望着滿街的紅燈籠，一時間竟不知該往哪裏走。
今兒是除夕，往年的除夕，除了在外征戰，她都是與母親、芍藥和子夜一起過的。
現如今，母親和芍藥在牢裏，她又如何能開心得起來？
卜一離開大理寺的門，便聽到有不少人在背後指着她議論紛紛。
“這大將軍可真是個狠人，林大人那麼疼愛她，她竟然檢舉自己的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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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個什麼？一將功成萬骨枯，她征戰沙場，殺人如麻，那心早就跟石頭一樣硬了！檢舉她親爹算什麼？說不定哪天還會親手殺了她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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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孝啊！就算她爹有錯，也不能是她來檢舉揭發親爹啊！這林大人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哦！”
林莞聽着他們的話，心尖尖上麻痛一片。
世人都覺得她不對，又有誰站在她的立場上爲她想過？
不過……
她倒也不在乎這些人說什麼，深吸一口氣，往集市上走去。
再有半天時間，天就該黑了，除夕晚上是要守歲的，她還什麼都沒準備呢。
儘管那些議論聲已經遠去，林莞心裏頭還是不舒服。
她一個人漫步在青石街上，眼神迷茫。
正恍神間，也不知撞到了誰，肩膀一片劇痛。
等林莞擡起眼睛再去看時，已經沒人了。
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繼續往前走。
去集市是要經過林府的，因此，她走的不快，就是想途中看一看林府現在是什麼光景。
這會兒的林府，已然被查封，所有的門上貼滿封條，家丁和丫鬟們都被趕在最西北角里，男男女女綁在一起。
押解的囚車已然帶着林芷走了。
可不知道爲什麼，中途突然有一夥黑衣蒙面人殺出來，劫走了林芷。
魏嫣不知所蹤。
朝廷已經發下了海捕文書，林芷的畫像貼的到處都是。
林莞聽說這個消息之後，立刻趕往出事地點。
那裏……
早已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了。
――――
這一天，雖然看起來林莞做的事讓人十分痛快，但她卻是不開心的。
沒有人願意揭發疼愛過自己的親生父親。
可……
她就做到了！
林莞正在街上晃盪着前行，宋天堯突然出現，手裏拎着兩壇酒。
“大將軍，末將剛得了兩壇酒，怎麼樣？是否願意與末將小酌幾杯？”
追蹤這事兒，最忌諱與被追蹤者熟悉，他已經連續盯了兩天趙仲夏，現在該換換臉了，免得叫他懷疑。
想到林莞今兒揭發了林從之，知道她心情肯定不好，便抱着兩罈好酒來找她了。
好兄弟嘛！
自然是有酒一起喝！
有難一起當！
林莞看了看他懷裏的酒，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意：“好啊！”
“我去食爲天弄幾個菜，咱們回大將軍府喝個痛快！”
這個時候，可不是就要喝點酒麼？
二人置辦好東西，又給府中各個家丁準備了禮物，實在裝不下，最後僱了一輛馬車回府。
子夜他們瞧見林莞回來，還帶了那麼多東西，高興的不得了，立刻過來搬東西。
林莞看到他們明晃晃的笑臉，覆在心上的烏雲消散不少。
“今兒除夕，這是本將軍給大家準備的節禮，人人有份，你們分一下吧。”
“晚膳不必準備了，領完節禮之後，你們可以回家去探望家人，後日一早來上工便可。”
衆人聽了，連連道謝：“多謝大將軍！”
林莞和宋天堯進府去，子夜則是分發禮物。
她是孤兒，自小便在林府長大，無家可歸，打發了那些人走之後，便就回到了林莞身邊伺候。
林莞看她沒走，笑了笑：“你這丫頭，大過年的，也不出去走走，到外頭瞧瞧去，熱鬧！”
“我這裏不需要人伺候！”
子夜還想說什麼，宋天堯也開了口：“是啊是啊！有本將軍照顧大將軍，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