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了十幾年的外事工作，陸國棟不敢說識人無數，真話假話還能聽出來的。
一個人僞裝得再好，唯獨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方林目光清澈，沒有任何的閃爍。
證明方林所講的這些話，全部發自肺腑。
問題是……
方林的這副淡然，過於成熟。
事關女兒的終身大事，陸國棟不能不上心。
不說別的，單說方林近期幹着的這些事情。
哪一項是年輕人能夠做到的？
打開國門，自由往來。
針對的不單單是外國人，國內老百姓也將有資格走出去。
“罷了，和什麼人交往是你的權利，旁人無權說三道四。”
陸國棟略微調整了一下情緒。
開口提出一項約法三章。
“我需要看到，你有能力代替我們保護思睿，能夠永遠不讓她受欺負。”
“在我做出決定之前，你們可以繼續接觸，但是記住，決不能越雷池一步。”
深吸了一口氣，陸國棟接着說下第二項和第三項要求。
第二。
有些事情不是靠嘴說，是要靠行動來證明。
陸思睿從小沒喫過苦，更沒有爲衣食住行發愁。
方林不但要有能力保護陸思睿。
更要擁有養家的能力。
第三。
如果方林具備了前兩項條件，陸國棟還會對方林進行一次測試。
若是最後一項測試通過不了。
對不起，陸國棟寧可被女兒埋怨一輩子。
也不會同意方林和陸思睿結婚。
“謝謝叔叔願意給我機會，我保證，既不會讓您和阿姨失望，更不會讓思睿產生任何，所託非人的想法。”
方林答應得乾脆利落。
三項要求，全都屬於人之常情。
如果方林有女兒，某天帶着男人上門，說是非他不嫁。
別說提出三項條件。
沒將人打出去，都算方林養氣功夫到家。
養了二十多年的心肝寶貝，即將被別的男人娶走。
天下任何一個關心子女的父母，恐怕都不會輕易答應。
更別說，陸思睿出身於幹部家庭。
“記住你說的話。”
“時代是在發生變化，但不代表一切都要向錢看，做人可以無能，但絕對不能無恥。”
陸國棟直截了當地警告方林。
未來的夏國，搞活市場，進行經濟建設必將成爲主要方針。
錢這個字對於夏國，對於十億老百姓，會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重要。
但是。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以你的能力，我相信只要機會來臨，你必然能夠成爲第一批富起來的人，不過資本從來都是血腥的。”
“我聽女兒說，你家裏有海量的書籍，應該讀過資本論。”
“我不希望我女兒未來的丈夫，是那個300%的人。”
和聰明人說話，有些話不惜說得過於清楚。
但方林不一樣。
這個人很可能成爲自己的未來女婿，有些話必須說得足夠直接。
不給方林任何僥倖機會。
不論陸國棟一直待在副部長的位置，還能夠更進一步，哪怕是退休。
都能給方林的未來人生，帶來無數的無形之力。
陸國棟需要讓方林明白，哪怕他什麼事情都不求陸家。
也還是會有無數人，給方林的未來發展提供便利。
人情往來在所難免。
但是有所爲，有所不爲。
如果方林利用這層關係，幹出天怒人怨的事情。
陸國棟會親手送方林進去。
這是底線。
幾十年的組織培養，對於老百姓的責任感，遠遠大於他對女兒的愛。
“叔叔，關於這個問題，我現在即便賭咒發誓，您恐怕也未必會相信。”
“我的態度就三句話。”
方林肅然道：“掙外國人的錢，走外國人的路，讓他們無路可走。”
“這三句話，我給你記下了，如果你真的能夠做到，我陸國棟將以你爲榮。”
“出去喫飯吧。”
說罷，陸國棟走出書房。
走外國人的路，讓外國人無路可走。
陸國棟心頭暗歎。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
無論表現得多麼老成，總歸脫不了年輕人的稚氣和天真。
想要超過外國人，談何容易……
不出去走一走，和各國的外國人打交道。
永遠都不會知道，夏國和發達國家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有的時候。
甚至能讓人感到絕望。
飯桌上，陸思睿發現父親看方林的眼神，好像沒有那麼嚴肅了。
並且時不時還會問問方林的工作情況。
一顆提着的心，總算是落回了肚子了。
反觀何愛華，嘴裏對方林讚不絕口。
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寶，幾幅名人字帖，全都擊中了何愛華的軟肋。
更別說方林送來的《楓鷹雉雞圖》。
用母親的話說。
一個懂得投其所好的毛腳女婿，絕對不是什麼壞人。
畢竟。
爲討女方家長歡心，挖空心思找到這些東西，足以證明方林是真心喜歡陸思睿的。
明明是自己買的，偏要說別人的不值錢玩意。
這番苦心，不是一般年輕人所能擁有的。
晚上九點，陸思睿依依不捨地送別方林。
回到自己的房間，一臉傻笑地撲在牀上。
“老陸，你看看這個。”
一樓客廳，何愛華將一件東西交給陸國棟。
剛剛。
陸國棟單獨將方林叫到書房訓話，一名外事部工作人員，送來了一份外事參觀報道。
一家小櫻花企業代表團，將要參觀燕京幾家重點企業。
其中，赫然有方林工作的農機廠。
“怎麼，你想讓方林陪同接待？”
老婆的一個眼神，陸國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何愛華苦笑道：“女兒是我生的，我比你更明白她的心思，哪怕你用鐵鏈鎖着，也擋不住她和方林的聯繫。”
“性子越柔弱的姑娘，執拗起來越讓人害怕。”
“方林不是會好幾門外語嗎，讓他協助農機廠接待外賓，如果身上有某些閃光點，不妨藉着這個機會，將方林調到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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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你能更進一步地觀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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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也可以爲兩個人未來的事情做做鋪墊。”
何愛華走到陸國棟身邊坐下。
上面內部精神是人盡其才，幹部年輕化。
給方林一個機會，調他去外事部。
也不算違反紀律。
到了陸國棟眼皮底下，不但能更加仔細地觀察方林的秉性和能力。
如果方林真有能力。
陸國棟也算是爲國薦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