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推門進來的時候，慈寧宮裏靜悄悄的。
他怕自己老了，眼花耳聾的看不清楚，仔細去聽聲音，去看，還是沒有人。
正當他要出去的時候，錦欣在裏頭喊他。
“回來！這兒呢！”
老太太錦欣艱難的從一處地上站起來，扶着櫃子直喘氣。
玄燁愣了下，見到她，立刻勾了勾脣。
“都這麼大年紀了，不知道蹲着危險！白朮呢？其他人呢？”
他笑着笑着表情就嚴肅起來。
“心裏有數！您急什麼！您還不來扶我一把？腰疼……”
老太太錦欣扶着腰，一副直不起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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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燁就立刻收了心思，趕緊過去扶住錦欣。
“你呀你呀！還以爲是年輕人！都這個歲數了，且悠着點身子！”
“哈哈哈，您是不知道，有的時候，一些事情只能自己做，其他人不行。”
錦欣說的神祕，等玄燁扶着她的時候，才摸到她手裏的一個盒子。
“這是……”
玄燁看着盒子才明白，原來錦欣蹲着身子在櫃子裏翻找這個盒子。
“給你看的。看看啊。”
錦欣把盒子遞給玄燁，又從梳妝檯上拿過西洋老花鏡給玄燁戴上。
“你彎點腰！臣妾夠不到你！”
錦欣立刻不滿意玄燁。
“腰桿子都挺了一輩子了，沒習慣彎。”
玄燁笑着把腰給彎下讓錦欣給他戴眼鏡。
等戴上了眼前果然是清楚很多。
“長樂還是這麼好看。”
“哈哈哈，您也會說好聽話了，看來腰桿子是不太硬了。”
“也就是現在朕老了，你看我年輕幾十歲，肯定收拾你。”
“哈哈哈……”
老太太錦欣表示聽不懂玄燁的話是什麼意思。
“趕緊看看。”
錦欣催促了一下玄燁。
玄燁趁着窗戶透過來的光，和錦欣一起坐在炕上，兩人偎依在一起看信。
玄燁看了半日，眼睛都酸了，終於是看懂了，這是一個男人寫給錦欣的信。
他抿了抿脣。
“你現在是真不怕朕了，連別的男人給你的信都敢給朕看了？”
他氣呼呼的把信拍在炕几上，本想扭頭就走，無奈錦欣還靠在他身上，只能氣得把頭給轉開了。
“皇上，這可是臣妾珍藏的唯一的和可能和男子有關係的東西了。”
錦欣強調唯一性。
玄燁不悅的神情收了收。
“什麼叫唯一可能和男子有關的東西，你是后妃，竟然還敢收這樣的東西？不怕朕問你的錯？”
玄燁也知道錦欣敢說出來肯定有說辭，他不過是一問。
“皇上，這件事情您知道啊，就之前那次，有人誣陷臣妾和人有私，臣妾一直以爲這是家書，被人誣陷了才知道原來不是。臣妾當然要把東西放起來。”
“那爲什麼現在拿出來。”
“臣妾做了一個夢，夢到您誤會臣妾心裏有別的男人，臣妾都給氣醒了。所以特意的把這東西給倒騰出來，就是爲了讓您看看，裏頭到底有沒有什麼肉麻的話！”
肉麻的話沒有嗎？但玄燁看出來了對方對錦欣的心意。
那種想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心意。
所以老頭玄燁還是生氣的。
“這東西都多少年了，你竟然還留着，難道不是心中有什麼想法？”
“還真讓您說對了，臣妾還真的有些想法。臣妾就怕有一日您突然翻舊賬，臣妾沒證據，到時候無法辯駁。所以才留着，不過臣妾留着留着也就忘了，才落到壓箱底的地步。”
玄燁聽了就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錦欣這話的真假。
錦欣對着玄燁笑，因爲年紀大，她的牙齒都掉了幾顆，這笑多少就有些漏風了。
“那你當時怎麼不拿出來？”
玄燁壓住心中的欣喜，這個筆跡他知道，是高修明的，但錦欣夢裏喊的明明是其他男人。
每次夢魘，都喊厲夜行。
他也讓人暗中查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找到叫厲夜行的男人。
姓厲的不少，但都不符合，筆跡也不對，更不認識他的長樂。
後來他無論怎麼看，都沒見到錦欣和哪一個野男人有過來往，於是只能判斷，這個男人藏在錦欣的心裏。
是個虛幻的男人。
那就更要命了，活人還能爭得過死人嗎？
他一代帝王，竟然淪落到要和男人爭寵的地步，什麼時候想到了，他都想入錦欣的夢中，給那人撕碎了。
後來他從小十四那裏看到了一幅畫，上頭有一個短頭髮的怪異男人，小十四說這男人他在錦欣的夢裏遇到過，是個壞人，他要畫出來，去找到，打他一頓給錦欣報仇。
玄燁看着那個男人，終於是知道了錦欣夢裏喊得男人的樣子。
看到的時候，他也就放心了。
對方肯定是沒有他好看，且還留着這麼奇怪的頭髮，和那些洋人一樣怪異，但又看着不像洋人。
錦欣看着玄燁追根問底的樣子，笑着道：“當時，當時不敢，臣妾當時什麼位份啊？怎麼敢自己找死？臣妾還要留着命多生幾個孩子呢！”
玄燁一聽孩子，立刻柔軟了下來。
哎，也是他多心了，都這麼多年了，那個男人每次帶給錦欣的只有痛苦，斷然不會是喜愛。
他雖然有些固執的覺得，恨肯定是因爲曾經愛過。
但錦欣的性子，若是現在不愛了，曾經愛過的人見到也不會有什麼想法。
如同高修明一般，他知道錦欣當初在宮外對高修明有心思，但後來，她見高修明坦然無愧，絕沒有什麼愛慕。
玄燁後來是更心疼錦欣，他自己是帝王，在政事上從來沒有力不從心過。
所以自認爲是能替錦欣分擔痛苦的，也一直等着錦欣主動給他分享那段隱祕的過去，但沒有，錦欣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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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不過是想要孩子，想要過的安安穩穩。
他就給她安穩。
可是到現在錦欣竟然還拿着一個高修明來混淆。
他確實生氣了。
但都到了這個歲數，也確實折騰不動了，只能坦然接受。
“長樂，朕傷心的從來不是你愛過誰，或者你愛誰……朕是想知道，你的過去，想替你分擔一些痛苦，朕是你的夫君，難道不是你可以依靠的男人嗎？一想到你從未想過依靠朕，朕就不甘心，你難道要朕帶着不甘心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