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這要求太突然了。
康熙帝從未想過這點來。
他按捺住心中的驚訝，面上無礙道：“怎麼想起來讓德嬪幫你定單子？她一個後宮的妃子，怎麼會這些？”
他提醒太子，德宛是他的后妃，不管從什麼角度出發，給他擬定菜單都不合適。
太子沒擡頭，可康熙帝卻看到幾滴眼淚如同珠子一般的落了下來。
他的喉頭一緊，胤礽是很少哭的，自從懂事以來，他總是板着面孔，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讓康熙帝都以爲，他已經長大了，可這幾滴眼淚一落，彷彿砸在了康熙帝的心上。
康熙帝想起了孝誠仁皇后的死，心中更是有些愧疚。
“你跟皇阿瑪說個理由。”
他退步了，胤礽從未跟他求過什麼東西，如今只是想讓德宛給他弄一個食療的方子，他竟然還要用禮法來約束，到底是不忍心。
“皇阿瑪，兒臣最近總是夢到皇額娘，可兒臣從未見過皇額娘，只是見過她的畫像，但那畫像，不能讓兒臣想象出皇額娘有溫度的樣子，也想象不出，若是被她抱着，該是什麼樣子的。”
“你想說什麼？”
康熙帝皺起眉頭，難道胤礽竟然有以德嬪爲額娘之意？
他又想起了周晴明，提出食療方子的是周晴明，周晴明是永和宮的人，這一切難道是個陰謀嗎？
太子擡起頭看着康熙帝，眼中還有淚光：“皇阿瑪，兒臣羨慕四弟和六弟，德嬪娘娘是一個很好的額娘，兒臣並不是要害她和她的孩子，只是從她身上體會一下溫暖罷了，這樣兒臣的夢也就不是冰冷的了。”
他說着又低下頭，彷彿是做錯事了。
康熙帝聽懂了，太子這是先發制人，他剛懷疑了德嬪的動機不純，結果太子自己就承認是他的問題，且並無害人之心。
都知道，貴妃和胤礽之間不可能永遠和平共處，而德宛又是貴妃的人。
他這麼說，是想讓他安心嗎？
康熙帝看着太子，他還是那樣小的孩子，身體站的直直的，得了天花的時候，也未哭過一次。
“你夢到她了。”
太子點了點頭：“兒臣夢到的皇額娘，永遠沒有臉，兒臣歡喜又害怕。皇阿瑪，兒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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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顛倒的話，但康熙帝能看出胤礽的不安，跟剛剛所說一樣，他想到，估計是胤礽對於貴妃養着六阿哥，有些擔憂吧！
如今的索家，是鼎盛，但跟佟家相比，還不能同日而語。
況且宮裏沒有太子的親人，他一個孩子，若是宮裏宮人議論些什麼，肯定會讓孩子多想的。
他當初讓貴妃養着六阿哥，沒有考慮到這點上。
到底是他這個皇阿瑪疏忽了。
“胤礽，你纔是大清的皇太子，不管是今日，明日你都是的。等會子朕就會讓人給你重新換一批宮人，若是日後還有人在你跟前嚼舌根，直接賜死！”
屋裏伺候的宮女太監一聽直接的跪在地上，誰也不敢出聲辯解一句。
梁九功對着幾個人甩了甩拂塵，幾個宮女太監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太子見無人之後，纔給康熙帝跪下行禮：“是兒臣的錯，跟他們無關。都說謠言至於智者，若是兒臣被謠言蠱惑，只能說明，兒臣還不是智者。可您可以教導兒臣，兒臣也願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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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你心中的不安，朕明白了，看來貴妃養着六阿哥還是不妥，過幾日，朕就讓人送他回去。這樣，你可還滿意？”
“兒臣多謝皇阿瑪恩典！是兒臣小肚雞腸了！兒臣會認真反省的！只是，兒臣還想讓德嬪娘娘過來幫着兒臣定一個食療的方子，兒臣聽聞德嬪的瑪法是之前御膳房的總管，而德嬪娘娘的手藝，完全繼承了額森，兒臣確實是真心的想討一個方子，還望皇阿瑪成全！”
胤礽心中已經安定了，康熙帝能答應把六阿哥送回去，讓他有些意外，可這剛讓他下定了決定要再見一見德宛。
康熙帝沉默的望着太子，企圖從他這份執拗之中理解出來別的意思。
他只能想到，這是太子離間德宛跟貴妃的一個法子。
太子還這麼小的年紀，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
康熙帝難免懷疑太子的動機，但看着太子，他又忍不住嘆氣，太子太敏感了。
他不想再說太子，怕自己的話讓太子多心。
最終康熙帝妥協道：“可以，朕讓梁九功去跟德嬪講，但她不是正經的膳食師傅，朕會讓人看着，若是不行了，就讓膳食師傅直接過來吧！”
太子目光閃了閃，他行禮道：“多謝皇阿瑪恩典。”
他知道康熙帝會懷疑他，但他還是擡起頭，露出了一個純真的笑來。
那笑讓康熙帝的眼神有點恍惚，彷彿剛剛跟他說話的另有其人。
而此刻眼前的太子，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永和宮，德宛從梁九功的嘴裏知道了康熙帝讓他爲胤礽調理身子的消息，心中難免有些詫異。
梁九功也是雞賊，在康熙帝並未把六阿哥給送回去的時候，他是什麼話都沒說。
德宛不知道胤礽打的什麼主意，但她覺得不能再等了！
“蓮子，讓人準備一下，本宮要去欽天監見劉監正。”
“皇上不是讓您明日去嗎？”
蓮子不明白德宛爲何這麼着急。
德宛伸手撐住了額頭：“本宮今晚上不確定一件事情，明日就沒有辦法全身而退了。”
“小主，奴婢聽說皇上傳了周太醫，會不會周太醫知道什麼內幕？奴婢去問問他……”
“不成！誰都知道，周太醫是本宮的人，若是本宮去打探，難免落人口實，且他前腳被傳道乾清宮，後腳本宮就傳他，也讓皇上忌憚。”
德宛忍不住嘆氣，皇帝的心思最難猜。
她答應系統的事情，似乎有些武斷了。
蓮子心頭縮緊了，讓周晴明陷入危險，是她所不願意的。
德宛也並沒有避着人，她坐着轎輦來到欽天監，小太監們都迎了出來。
“奴才們給德嬪娘娘請安。”
“你們劉監正呢？不知道本宮要來嗎？”
她位份在後宮不低，康熙帝沒有妃位上的妃子，且她還有兩個兒子，無論怎麼說，劉監正也沒躲懶不來迎接的道理。
小太監戰戰巍巍道：“回德嬪娘娘的話，劉監正恐怕活不過今天晚上了！”
德宛聽了皺起眉頭，這也太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