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字出口,覆水難收。
“出去。”
胤礽用上自己畢生的所有修養纔沒有對寧澤濤口出惡言。
寧澤濤心裏酸澀,都到了這一步了,太子竟然還是這樣溫柔。
這樣好這樣溫柔的太子殿下,日後就不是他的了。
日後太子殿下屬於石氏,屬於太子妃,屬於胤礽將來的孩子們。
寧澤濤從書房出來之後,屋裏傳出一聲仿若是拳頭打在牆上的悶響,把何柱嚇的抖了抖。
“太子爺這是……”
“無礙,等會子你拿着藥膏進去給他抹點藥。”
何柱看了一眼寧澤濤,慢半拍道:“你呢?你不去伺候太子爺?”
“我?我日後就伺候不好太子爺了。”
何柱訥訥道:“你要是伺候不好,誰還能伺候好太子爺啊……”
其實胤礽很好說話,修養好,脾氣性情都好,良好的學識教養加上貴重的人品氣質,從未對宮人苛責太多。
是很好伺候的。
何柱只不過不想讓太子生氣,也不想他和寧澤濤鬧翻,因爲他能看出來太子多喜歡寧澤濤。
“不要說這些了,日後都不要說。”
何柱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了。
晚上寧澤濤去給胤礽守夜,胤礽卻說不用。
雖然這麼說,寧澤濤還是守在了外間的小牀上,他和衣而睡,睜着眼睛看着遠處的燈燭。
那燈珠燃着一點暖色,在這樣的黑夜之中讓人想要靠近。
彷彿那點暖色能溫暖寒夜之中的人心。
可人心涼透了,小小的燭火也無力迴天了。
明明只要去裏面,去保住胤礽,他就能得到溫暖,得到他的愛。
可他卻要剋制,那樣的東西,日後都不屬於他了。
他苦笑了一下,雙臂抱緊自己,想要更溫暖一些。
突然他想到了那句,傷心縱有千百種,沉默不語最難過。
果然,他很難過。
寧澤濤閉上了眼睛,淚水無聲的落下了一點。
他就是在這樣的冷夜之中睡了過去。
胤礽站在他跟前的時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而是陷入了某種夢魘之中。
“寧澤濤,你爹孃都是犯人!都要被殺頭了!你也是罪人之後,要被處以宮刑,日後就成爲太監了!你趕緊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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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啊!
夢裏的寧澤濤告訴自己,快跑。
跑過這可怕的命運吧,哪怕夢裏跑出去一次。
可沒有,夢還是那個夢,而他,也還是沒有跑掉,誰都沒有跑掉。
他被抓住了,按在了桌子上,被扒了褲子按着。
一個老太監齜着黃牙,磕磣的笑了笑:“小崽子跑的挺快的嗎?看來是不樂意當太監了?咱家就喜歡你這樣的小崽子,不樂意好啊,不樂意夠意思呢!”
老太監彷彿是把宮刑當成了樂趣,拿着刀子笑的開心。
“不要!!”
寧澤濤還是個幾歲的孩子,他沒有力氣反抗,只能搖頭,眼裏的淚水彷彿都要把自己淹沒了。
可到底還是沒能打動老太監的心。
那樣的痛一下子就讓寧澤濤身子抖動起來。
即便是在夢中,也還是如同那日一樣讓人記憶猶新。
“不要……”
胤礽沉默的看着他,他夢中的囈語讓胤礽的心有些悶。
寧澤濤還在睡夢中,他沒有醒來。
最終,胤礽嘆了口氣,躺在了寧澤濤的身邊,保住了他。
寧澤濤不安的身子突然就安定了。
夢中的寧澤濤突然就不冷了,也不怕了,他聞到了熟悉的香味。
這香味是那人的,那個尊貴的人的。
寧澤濤的夢中變的明麗起來。
他第一次被帶來毓慶宮,遠遠的見到一個宮人因爲犯錯被何柱懲罰,正被人按着打板子。
胤礽從外頭進來,看着了對着何柱問了一句:“什麼事,把人這樣打?”
“主子,這狗東西把您最喜歡的那個墨弄碎了!奴才打他都是輕的,那東西可是皇上賞賜給您的貢品,比他的命都金貴呢!”
寧澤濤跟在人羣之中,已經經歷過被賣入宮裏,知道自己的命只值幾個錢,之前身爲貴公子的他自然也知道貢品墨的價值,心裏替那個太監可惜。
師傅說了,宮裏人命卑踐,他們這樣的人最不值錢,主子好性兒,還能討個活命,主子不好了,有沒有明日還不知道呢。
可他沒有資格可憐誰,因爲他也是要被人可憐的對象。
“孤當是什麼?不過是個物件,值得這樣?好了,打幾下就好了,若是皇阿瑪問,就說是孤失手打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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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柱不肯饒了那小太監,跟着道:“那也要打啊,太子殿下!他毛手毛腳,今日打了墨,明日碎了硯臺,那毓慶宮人人跟着做了,還有沒有規矩了?”
何柱管着偌大的毓慶宮,最是嚴肅的,盯着毓慶宮的眼睛那麼多,他不想讓人拿住了把柄。
本來抱着希望的寧澤濤又替那太監擔心了。
彷彿那個要被救的是自己,但此刻又沒有了希望。
所以,若是不能一定救旁人的時候,最好不要給人希望,沒得到過希望,便不會失望,便不會落入更深的深淵了。
“孤說的話不好使了嗎?人不好了,就放在下頭伺候,你怎麼那麼多話?行了,太傅們佈置的課業還很多,這麼打影響孤。”
胤礽卻溫和的訓斥了幾句何柱,把這事給揭過去了。
何柱不敢再說,只能讓人把小太監拉下去,日後不讓靠近書房了。
寧澤濤終於也跟着鬆了一口氣,彷彿得救的人是他。
“行了,你們這些新來的!是廚房的吧!還不趕緊去廚房,在這裏待着做什麼呢?”
何柱心裏不舒服,就對着他們這些人撒氣,他們不敢遲疑了,往廚房去報到了。
寧澤濤年紀小,被內務府派過來燒火的。
他跟着人來到廚房,燒火也捱打,因爲他燒不好火。
他之前都是讀書的,哪裏燒過火?
成長的代價是慘痛的,他有一次捱打之後拿着一根燒火棍在地上寫字。
他都忘了有多久沒寫過字了。
字也寫的不好看了,沒了師傅的指點和苦練,終究是不成了。
“你寫的很好。”
突然有一道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把寧澤濤給嚇了一跳,繼而慌亂的把地上的字給擦了,擡頭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胤礽。
寧澤濤眸子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