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兒的眼神很單純。
可松腴的手心卻出汗了。
她當然不信盼兒會是這樣單純的人。
如果她是，那也不會坐到今日的位子。
周晴明讓盼兒過來，到底是安慰她還是試探？
“嫂嫂？你，好像很怕我？”
盼兒語氣有些擔憂，看着松腴的眼神也帶了一點受傷。
松腴驚覺自己反應過度了，她立刻回神：“不，我沒有想過這些，我怎麼會怕你，你是晴明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和他都沒有其他親人了，你就是我們的親人。”
松腴這話帶了幾分真心。
但她心中有些思忖。
盼兒是瑪顏珠的奴婢，也就是當今皇后的妹妹的奴婢。
這個身份很敏感，周晴明認這個乾妹妹，就好像是在間接和皇后這邊產生了什麼交集一般。
或者說是合作。
宮內不行，就在宮外產生了聯繫，讓兩家的關係更加密切爲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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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關係，也就證明了盼兒等於是皇后的耳目。
且盼兒的身份不能用耳目來形容，她身份不低，上一次直親王的家事她都能插一手，足以證明了皇后對她的信任。
松腴知道自己不能跟盼兒說太多東西。
盼兒顯然不這麼想，她看着松腴瘦了的樣子，眼底是一抹不忍心。
“我知道，你當初嫁給哥哥，是形勢所迫，若非沒有皇后旨意，你肯定也不願意嫁給哥哥嗎？”
松腴見盼兒竟然是要跟她說家事，心中忍不住有些疑惑，但也還是想知道盼兒對他們家事的看法。
“晴明是個優秀的人，他的醫術無人能超過，也深受皇后器重，不管是哪一個女人，都會想嫁給他做夫人。哪怕是做妾，趨之者若鶩。”
松腴沒有從正面回答盼兒的提問。
盼兒卻並沒有打算敷衍過去：“那你呢？嫂嫂，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你是已經喜歡上哥哥，還是心情如當初一般？”
胖兒審視了房間，看到了周晴明睡的那張牀。
“你和哥哥應該過得不想大家看到的那樣吧。一個女孩，最好的年華給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人，也沒有一子半女，心中難道就不怨恨嗎？”
“你爲何要對我說這些？是晴明讓你問的嗎？”
“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是問題本身很難回答，還是答案並非是我想聽到的？嫂嫂，誰來問你真的重要嗎？哥哥並非迂腐之人，你若是想要什麼，他會給你。”
“可唯有愛，是他給不了的，對嗎？”
盼兒想了很多，唯有愛，她沒想過。
可看着松腴眼中的執迷，她頓時心中明瞭。
“嫂嫂，你本來就是哥哥的夫人，他既然給了你這個名分，自然就是愛你之意。”
“盼兒，說一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我和你哥哥確實因爲迫不得已的原因走在了一起，他一直很客氣，客氣到讓我時時刻刻都知道自己的位子，他不愛我，他愛的另有其人。不妨你幫我去問問他，若我只要這個，他給不給?”
盼兒皺了皺眉，她們這個年紀再談情愛，真有些幼稚了。
可人人所求不同，誰也無法指責誰的選擇。
“這就是嫂嫂所憂心的事嗎？讓你日日不開心，還是誰跟你說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話？”
松腴若是這麼深愛周晴明，那定然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一定是很久。
那這次到底是什麼佑因，讓松腴敢於把心中的事說出來。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盼兒的瞳孔縮了縮，沒想到松腴自己知道。
“你……”
她想問松腴是不是知道周晴明給她用藥了。
可這句話似乎不用問，看松腴低着的頭，以及臉上的絕望，還有眸子裏的痛色。
她知道松腴是知道的。
自己深愛之人，哪怕遞上來的是毒藥，她亦甘之如飴。
“我就想問你一句，馮辰巳是誰？”
盼兒望着松腴的眼睛，那之中有明瞭，但也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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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這個答案我沒辦法告訴你。或許哥哥可以。”
屋裏再沒有聲音了。
外頭伺候的人往屋裏看了好幾次，才見盼兒掀簾子出來，對着奴婢道：“好好伺候嫂嫂，有事來報。”
“是。夫人放心吧，我家老爺很重視我家夫人，日日都要親自煎藥送服，晚上也會守着夫人，夫人不會有事的。”
奴婢的心思簡單，那麼高明的醫術，診治夫人還不是信手拈來。
“可心病需要心藥醫，哥哥的醫術再高，到底不能治好嫂嫂的心病。哥哥回來了嗎？”
“還沒有，奴婢送您。”
“等哥哥回來，讓人告知他，我有話問他。”
“是，奴婢一定轉達。”
盼兒是懷着沉悶的心情回去的。
而周晴明這邊，也終於找到了那老婆婆家中。
只是白幡樹立，麻衣披身，一打聽才知道，老人已經去世了。
就在上山下來的當晚，人就不成了。
她用自己的生命，信守了三十年的承諾。
周晴明纔想起來，這個婆婆是誰，她是母親身邊伺候的嬤嬤，當年出事之前母親給她放了身契，讓她回鄉養老去了。
這可能是馮夫人對嬤嬤最後的善意，無意之間救了婆婆一命。
而當婆婆來馮家走親戚，見到的已經是一副衰敗的景象了。
人去樓空，繁華不再。
幾經打聽，才知道馮辰凝也被送去了教坊司，她花錢買了馮辰凝的屍體，安葬了。
年年祈禱不要聽到馮辰巳的噩耗。
周晴明來祭拜老夫人，老夫人家中的人都不認識周晴明。
周晴明卻問他們道：“日後在京城嗎？”
“不在，母親交代，辦完喪事就啓程回老家。老夫人既然說了讓我們在老家，就該回去。她說她已經完成承諾。”
周晴明點了點頭。
他對於老婆婆的子孫沒有一點交情，只是想從他們的答案之中判斷出他們知道自己多少祕密，用不用殺人滅口。
知道對方的打算，周晴明走出了他們家的門。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心中有些冷的想，什麼承諾。
沒人想要這樣的承諾，那不過是人自我安慰的藉口罷了！
他只要保險，不要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