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梅菜扣肉煲

發佈時間: 2025-02-12 04: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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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下值回來,還沒走近院子,已經飄來了肉香,一聞這不屬於牛羊的甘肥香氣,沈晏就知道,又是崔令鳶在研究豕肉菜了。

心中猜測着今日的菜色,連帶着腳下步伐也加快了些。

想到阿翹在等他回去試菜,沈晏步履輕快,一腳邁進蘅蕪居,臉上尚未浮起的微笑僵住——

院子裏,好生熱鬧。

——

被阿翹邀請試菜的,不止他一人。

崔令鳶正與徐氏說着京中八卦,她也就是個二道販子,把溫六娘那兒喫的瓜轉述一遍罷了。

徐氏不比姜氏當家,消息靈通,此刻聽了一個比一個勁爆的話題,嘴已然合不攏了。

二人正說到盡興處,被阿梨一聲尷尬中略帶欣喜的“郎君回來了!”給打斷,雙雙扭頭。

徐氏見了沈晏,微笑着打招呼,又叫正在東廂房玩耍的孩子們出來一一向三叔問好。

沈晏嗯了一聲,“去玩吧。”

孩子們歡呼着散了。

徐氏在此,他不好在院中逗留,只好進去書房。

崔令鳶皺下鼻子,沈三今日心情不好?

難道跟同僚吵架了?

崔令鳶腦補了一下沈晏公堂之上與人爭執的畫面,咦,真是有辱斯文。

徐氏倒沒覺得有什麼,三郎一貫嚴肅,只是不如她那個夫君古板老舊罷了。

崔令鳶今晚做的頭一道乃是橫掃後世各大酒席的鎮場子葷菜——梅菜扣肉。

淺口白瓷盤中,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整齊碼成塔形,梅菜均勻鋪散在周圍角落一圈。

無論是肉還是湯汁,都呈現出漂亮的醬紅色,與白瓷透亮的顏色形成鮮明對比。

菜乾吸收了蒸出來的肉汁和肥油,金黃臘色,油光發亮,而偏肥的豕肉因梅菜增添了清爽的口感,喫着肥而不膩,

看着這麼多肥肉,徐氏心裏還有些發怵。

但這是崔令鳶辛苦半下午做出來的,無論好不好喫也得嚐嚐。

徐氏猶豫着夾起一片,肉片顫巍巍倚在筷子上,幾欲斷開。

她忙學着崔令鳶的樣子,鋪在米飯碗上,再舀一勺湯汁澆上去,稍微一拌,和飯一起送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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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口微鹹中略帶絲甜,是梅菜的特殊滋味,湯汁黏稠鮮美,豕肉軟爛醇香,是爲“甘腴”。

沈冶也尤爲喜歡這道滋味鹹甜,口感軟糯的肉食,大廚房許久沒有送來這麼直白敞開了喫的“肉”了。

孩子麼,是理解不了什麼高雅的,自然也不會因爲堅持喫素而產生什麼精神滿足感。

沈菁沈蘊是小娘子,有手帕交,平日許會更在意些,沈冶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小胖子——他就喜歡喫肉。

徐氏也不拘着他們,愛喫肉的喫肉,愛喫素的喫素,反正渡月居點膳從來是一人點一樣自個喜歡的喫食。

梅菜扣肉雖好,喫多了難免想喫些清淡的間間口,徐氏便又將目光放在了另一道汆丸子上。

這樣一道菜,是爲了照顧口味清淡的人,煮些湯餅,或是泡飯、下米飯,都很合適。

丸子口感並不很細膩,也不如魚丸嫩滑,一是因爲豕肉不比魚肉細膩,二是崔令鳶做的時候便刻意追求這種粗粗的彈牙肉感,讓百姓們喫着有種“紮實”的感覺。

放些菌子、蘿蔔在裏面,湯味清甜鮮美,肉香倒成了其次的了。

徐氏徹底被折服。

暫時性放下碗,見沈晏默默夾菜喫飯,徐氏忽然想起一事來。

沈冶今年開蒙,便是沈晏從中聯繫的前國子學祭酒季老先生,因有他的引薦,故而沈冶前段時日才能順利拜入季老先生門下學習。

徐氏一直想找個機會正式感謝下對方,催促沈薦將人喊來渡月居,她準備些好酒好菜,讓沈薦這個做兄長的陪人家好好喝一頓。

沈薦卻不以爲意,還道親兄弟何須這般計較,日後若三房有什麼難處,他自然也會幫襯。

徐氏對他簡直沒脾氣,自己卻覺得,再怎麼樣深厚的情分,人家幫了你,若不知恩,總有消磨耗盡的那天,便藉着今日崔令鳶相邀,在飯桌上提起了這事兒。

沈晏半垂着眼,看崔令鳶伸手摸了下仰頭看他的沈冶,才道:“阿兄說得對,一家人,二嫂不必客氣。”

用過暮食,徐氏沒忘了崔令鳶邀請她來的目的,斟酌了一下用詞,笑道:“弟妹的手藝自是沒有問題,只是有一點上,弟妹可得考慮考慮。”

崔令鳶忙道:“願聞其詳。”

“庖廚選人可得靠譜些,否則只怕方子被有心人泄露,讓人學了去。”


防人之心不可無,崔令鳶總不能坐到後廚去親自給他們炒菜吧!

一量大做不過來,二作爲高門貴女,根本不現實。

崔令鳶細細琢磨了琢磨,“可以細化下分工,竈火的專管竈火,洗菜的專管洗菜,切菜的專管切菜。調餡兒的、炒菜的、調醬汁子的,各處不同,這樣難泄露。”

這說的是後世流水線的概念。

“一些關鍵步驟,譬如醃醬菜、窖醬料一類影響口味的,便由僕婢統一做了,再送過去。”

在外頭租個小院子,專門做醬廠一類的,裏面都是自己買的人,身契握在手裏,不怕背主。

徐氏總算點點頭,她還擔心對方一點都不防着外人呢。

送別徐氏,崔令鳶喝口熱茶壓一壓方纔喫肉燥意。

這時候沈晏才道,“其實醉仙樓庖廚的身契也給你了。”

這便相當於酒肆庖廚不是僱傭,而是家僕了。

律令中規定“奴婢踐人”,故而奴僕背主量刑尤重,令人聞風喪膽,自然不會輕易背叛主家。

崔令鳶嗯了一聲,覷他神情,自恃最近二人關係有所緩和,挑眉一笑:“郎君方纔還板着個臉,二嫂她們一走,倒和煦下來了。”

沈晏臉上淡淡不自然。

女郎家,太促狹也不好,這種話也是好當面說的?

他還以爲,阿翹終於開竅明白了什麼,卻聽得崔令鳶打趣:“每次見阿冶他們都格外冷,郎君莫不是嫌小孩煩吧?”

沈晏:“……”

沈晏磨了下後槽牙,“不是!”

“那是上值時候與同僚發生爭執了?”

“……我從不與人置氣。”

對方還在繼續瞎猜:“哦,那就是宮中飯食不好吃了。”她想起來了,上次這人喝醉了,就狠狠吐槽來着。

崔令鳶露出個“懂,懂,我都懂”的表情,拍拍他的肩:“唉,早起上班還喫不好飯,換我也不開心。”

“……”

沈晏還待解釋些什麼,對方已經搖頭嘆氣着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