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縐紗小餛飩

發佈時間: 2025-02-12 04:2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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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又再陪她多待了半日,便回了寧國府。

昨日既有他的許諾,丁香便今日一同回去拿多了幾件衣裳,崔令鳶也安心在侯府裏住了下來。

每日大半時間在鏡春齋陪祖母,老太太除了不怎麼認人,精神還算不錯,能喫能睡、能玩能走,對崔令鳶的食單子也很喜歡。


每日用薑黃煮水煮雞子喫,又配合大夫吃了幾天的藥、鍼灸,到底能認出自個兒子還有衛嬤嬤幾個陪伴最久的僕婦了。

……

許姨娘夜裏不時也會來看一眼女兒。

崔令鳶陪老太太用了暮食,被拉着聽了小半個時辰的祖父祖母愛情故事,一路上雞皮疙瘩都沒消,又在院門口碰見探頭張望的許姨娘。

“姨娘?”崔令鳶出聲喊她。

“哎喲!”

夜幕中,許姨娘這纔看清她回來了,上前拉過她的手,喜形於色,“可算叫我等着你了!”

崔令鳶無奈了:“姨娘怎不進去等,外面多冷。”

許姨娘滿口的“不冷,不冷”,腳下卻加快了往屋走的步伐。

兩人一邊往回走,一邊說話,多半是許姨娘問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欺負,姑爺人品如何這樣的車軲轆話,上一回老夫人壽辰,二人短暫見了一面,問的就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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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鳶耐心應了,同樣也問她:“姨娘可有聽我的話?沒給自己惹麻煩吧?”

許姨娘一噎,佯怒道:“什麼話這是,倒反天了還!”哪有娘聽女兒話的!

崔令鳶笑,“是,我說錯了我說錯了。”

許姨娘這才得意:“她沒工夫惦記旁的,你還不知道吧,那柳氏”

說到此,許姨娘故作神祕往崔令鳶耳邊湊,崔令鳶便配合地往她那邊歪了歪,方便她湊。

“柳氏又有孕了!”

崔令鳶挑眉,老蚌含珠啊這是。

許姨娘感慨,“五個月了,捂到快四個月才說出來,侯爺竟也陪着她瞞。”

崔令鳶幾乎可以想見嫡母慪得快死還要強裝高興的扭曲笑臉。

不過也是,崔大崔二都多大了,有什麼好藏的,就算是個男孩兒,難道還能越過崔大郎去?

這般嚴防死守,要她是崔夫人,也得慪死。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憑她往日作爲……作爲嫡母實打實的失職,換來枕邊人的不信任,也是她活該。

眼前閃過那時五娘被崔令窈推入荷花池的場面,崔令鳶神情一黯。

“姨娘平日多和喬姨娘走動走動吧,那邊的事,咱們少摻和,別惹禍上身了。”

“這我自然知道。”許姨娘揚了揚下巴,“我也不想爭什麼,左右你過得好,我就好。”

崔令鳶面上帶了盈盈笑意:“我很好,姨娘在府裏過得好,會更好。”

母女總是插科打諢般相處較多,許姨娘不甚適應這般溫情時刻,頗不自然地輕咳兩聲,將帶來的食盒掀開:“喏,知道你陪着老夫人吃不了多少,我讓小廚房做的。”

老夫人年紀大了,味覺遲鈍,飯菜做得口重,油鹽糖多多得放,也難怪從前崔令鳶每次在鏡春齋用膳,老太太都嫌她是貓兒進食。

食盒裏,一鉢蓮子百合梨羹,一鉢雞子白蒸藕,一碗雞湯小餛飩,還有些醬菜。

一看,就知道那小餛飩是許姨娘手藝。

崔令鳶捧了出來,笑道:“喫過這麼多餛飩,還是姨娘的手藝對胃。”

許姨娘心裏高興,嘴上卻佯啐道:“哪裏比得上你,成日除了琢磨睡就是喫!”

那當然,崔令鳶心裏得意,卻不敢說出來討罵。

再看這餛飩,確實好。

崔令鳶的話雖然有拍馬屁成分在,但也確實承認許姨娘包餛飩的手藝一絕。

她還特地請教過,這樣“空氣感”十足的餛飩是如何包出來的,手把手學了一回,卻總做不出許氏的味道來。

或許,這便是“媽媽的味道”?

崔令鳶用勺子輕輕撥一下表面,任由餛飩在湯面漂浮、盪漾,一顆顆玲瓏小餛飩,皮子薄如蟬翼,透出裏面粉紅的一星半點肉餡來。

崔令鳶忍不住再問其究竟有什麼做法祕訣。

許氏被她纏得不厭其煩,哪有什麼祕訣?到底再口述了一遍。

起鍋燒水,再另起一鍋,用肥膘熗鍋,煸出肥油,將燒開的水加進去,撒一把嫩蔥跟金鉤海米,這便是餛飩湯底了。

這是快手的做法,若是講究的,用熬上半天的雞湯底子,清淡又不失鮮美。

崔令鳶似懂非懂點頭,大抵是她包餛飩時候總貪心,像包餃子似的將餡塞得滿滿當當,纔沒有這種輕盈空氣感。

這樣一碗縐紗餛飩,皮薄餡少,不爲喫飽,而是喝那口湯的熨帖。

一盞橘燈,幾碗夜宵,母女二人悄聲夜話,再沒有比這更溫馨的時刻了。

然崔令鳶一走,蘅蕪居猝然恢復了婚前的冷清,沈晏頗不習慣。

喫着大廚房送來的暮食,食案對面少了個人,不習慣。

看書時少了崔令鳶和婢子們熱鬧的拌嘴逗趣聲、阿昌呲牙傻樂聲,不習慣。

睡前沒有崔令鳶拖拖拉拉被丁香催着洗漱就寢的絮叨聲,不習慣。

……

又有些後悔,自己怎麼就不能再多說一些,說他也陪她在侯府多住幾日好了。

這時候再回去,又太明顯刻意……

沈晏愀然不樂。

阿昌還要在旁邊說,“……誰願意當差啊?你瞧,郎君那樣勤謹的人,明日要上朝了,也不見了笑臉。”

被他搭話的阿梨抿脣微笑,悄悄看過來,眼神水盈盈的。

沈晏肅然,“阿昌。”

阿昌忙端莊了表情,從屋外進來:“郎君?”

“去一趟鎮北侯府,向娘子問候老夫人身體可安好。”

阿昌噢了聲,又疑惑:“可咱們不是昨兒下午剛回來?”

沈晏淡淡瞥他一眼。

阿昌背後一凜,立馬改口:“好嘞!”

……

將近飯點,沈晏正看着書,忽然一陣幽香襲鼻。

“郎君,傳膳麼?”

見沈晏放下書,看向她,阿梨微紅了耳尖,柔聲解釋,“娘子回府,幾位姊姊與阿昌都不在,奴長日無事,自當侍奉郎君。”

沈晏無可無不可地點了個頭。

膳食上來,阿梨爲其佈菜,動作輕柔,衣袖間時有幽香。

見沈晏一直盯着那書上字,也不知道看的什麼書,這樣入迷。

阿梨只掃一眼沈晏白皙修長的手,就覺得心跳得飛快。

她垂眼看自己精心打扮過後的穿着,繡衫羅裙,耳邊有碧綠滴水耳墜,襯得自己嬌俏可愛。

便大着膽子擡眼,笑看沈晏:“郎君平日辛苦,也該多注意自個身子。”

阿梨自覺聲音和微笑都是成日練習過的,很有把握,卻只見郎君視線輕飄飄掠過她的臉、衣飾,俊逸面孔上無甚表情,冷如冰浸。

明明沒有責罵,卻叫她心頭一緊。

阿梨眼神垂了下去,不敢再語。

“出去。”沈晏淡淡道。

阿梨忙告罪起身,倉皇而退。

……

阿昌一回來,興高采烈地與他說了娘子三日後就回來一事,沈晏嗯了聲,隨後道:“明日將阿梨送走。”

阿昌訝然:“送去哪兒?”

他本還想爲其說情,“這婢子惹郎君不快了?郎君不等娘子回來處置麼?”

沈晏只淡聲道:“她的傷養好了,自該回她原主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