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醃臘貨講究

發佈時間: 2025-02-12 04: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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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末的氣候最適合風乾肉脯、製作臘味,又近新歲,民間多在這個月臘制年餚。

崔令鳶並不挑時候,經常會自己醃魚醃肉泡筍泡菜一類,以至於進了臘月,竟沒什麼好醃的,但爲了蹭個年節氛圍麼,還是買了幾條整腿回來,醃火腿。

說起火腿的來源,大概可以追溯到先秦。

先秦有脯臘,體型較大且析成條片狀的爲“脯”,體型小而整個風乾的爲“臘”。無論析成條片抑或整個而幹,實際都是指鹽醃、風乾而成。

曹公想必是愛極火腿之味的,又或者清時火腿在貴族宅門間極受歡迎,以至於寫紅樓時,裏面提及的火腿菜多達十餘種。

一道“金銀肘子”,需得文火慢燉,美處在越爛越好。

每每做這菜必得香飄四鄰,甚至引得寺廟羅漢聞香跳牆而來,前有匯聚山海珍味的“佛跳牆”,今又有鮮掉舌頭“羅漢跳牆”。

這還不夠,又寫賈寶玉大病過後,暮食有一道火腿鮮筍湯的,晴雯忙端來放在寶玉跟前。寶玉急急地端起來就喝,被熱湯燙了嘴:“好燙!”

想必是極鮮美,纔會丫鬟“忙”端來,病中少爺也“急急”地喝,以至於燙了嘴。

這麼看來,又或許不是好燙,而是好湯。


醃火腿是細緻活兒,講究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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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選腿就有講究,爪要彎,腳踝要細,腿形要飽滿,像一片葉,肥脂不能太厚,後腿最好。

崔令鳶要的是後腿,肥大肉嫩,一條不過七八斤,是正正經經的好腿。

其次在醃製時節上又有講究,分冬腿與春腿之別,像這會子立了冬,還沒入春,正是時節,便稱爲正冬腿。

一次次地擦醃,擦的手法也有講究,不能赤手抹鹽,以防肉受熱腐敗,接着懸掛陰乾,再入沸水中燙,然後刷麻油,再用煙燻。

煙燻的枝子又有講究,要用松樹枝,風味更佳,最好再加些花椒枝子,或是在擦醃這一步,就抹上花椒末,還要用“醃萵苣的滷”。

總算醃出來皮薄肉細、紅活味淡的火腿。

崔令鳶心急,總閒不住,不時便過來翻看一眼,心裏盤算着,待過冬歷夏,肉變得紅硬紅硬,就能做火腿炒松仁、燉冬瓜,再或者與鮮筍煲湯……哎呀哎呀,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火腿着急也喫不上,崔令鳶便將主意打在了前些時日新薰好的臘肉身上。

薰臘肉時,崔令鳶加了柏枝、橘皮、柚皮等香料,薰出來的肉色紅似火,肥肉透亮,自帶松煙清香,喫之前用淘米水洗一遍,和新下來的冬筍一炒。

臘肉百搭,怎麼炒都合適。

樸素些的喫法,炒醃蘿蔔乾,蘿蔔乾酸辣脆爽,臘肉鹹香油香,就着細白米飯,也能下去兩大碗。

臘肉炒藜蒿則是被地域和時節圈定了的喫法。

上輩子,每逢冬春時節,總能在村裏的飯桌上聞見那股子清苦又帶着點草香的奇怪滋味,這是童年的味道。

碰上同樣百搭的冬筍,再沒有更配鹹鮮這個詞的了。

沈晏許久沒喫到滋味這般濃郁的飯食了,饒是心性沉穩,臉上沒有表現出高興來,下筷的速度也撒不了謊,很快便添了第二碗飯。

崔令鳶喫到後來,見盤子裏菜少湯多,乾脆拿了一枚蒸餅,掰成兩半,挾一筷子冬筍炒臘肉,像喫肉夾饃似的。

臘肉煸出來的油很快浸透了白胖宣軟的蒸餅,茱萸醬紅豔豔的,饞人流口水。

一口下去,面餅筋道,冬筍脆嫩,菜湯香辣,再喝碗清爽簡單的魚丸清湯送送。

沈三郎還不能喫魚,嚴格來講,其實辣也不建議喫,崔令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年輕人麼,要是不饞嘴不偷懶,什麼事都自律到絕對的地步,那還能叫年輕人麼?

崔令鳶以爲,若她今日直言指出這道冬筍炒臘肉是她專屬,沈晏不許喫,對方絕對不會染指分毫,但她便是故意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他沈三郎暗戳戳破戒,其實是非常滿足她惡趣味的一件事。

沈晏似是看破她所想,無奈地彎一下脣角,伸長筷子去夾旁邊那幾道時鮮小炒。

——

年關將至的這檔口,林管事來回話,說店裏都翻修收拾好了,請她去一觀。

傳這話的時候,沈晏就在一邊安靜看書,崔令鳶扭頭看一眼他。

沈晏忍不住露出笑來,“去吧。”

又想了想,合上書,站起身:“我同你去。”

許是崔令鳶眼神太過直白,他的笑淡了,微抿脣:“一點小傷,早已經好透了。”

“好透了”,崔令鳶狐疑地在他肩膀上來回打量,沈晏臉上暗暗有些燥熱,故意道:“要麼你看一看。”

雖知道她定然會拒絕,才故意激她,沈晏不可避免還是帶了些期待。

若真答應,倒也不錯……

“那倒不必。”

崔令鳶乾笑一聲,訕訕更衣去了。

雖沈晏堅持自己已經好了,但崔令鳶還是沒放心讓他騎馬。

馬車裏,二人對坐,崔令鳶思緒萬千。

許是感知到她忐忑,沈晏出聲安撫她:“沒什麼可忐忑的,大不了虧些銀錢,不會有人怪你的。”

他剛得了不少賞賜,而這些珠寶總不可能他自己戴,還不是崔令鳶的,所以,四捨五入她也算是乍富了。

崔令鳶果真被安慰到了,輕笑一下:“多謝。”

沈晏悠悠道:“若真要言謝——”

崔令鳶看向他,有些驚訝。

“以後就再莫說‘謝’這個字了。”

崔令鳶瞪眼看他,而後“撲哧”一笑。

她冷不丁想到金華婆婆的那句“謝三哥,我這輩子沒說過謝字”,實在是沒忍住。

沈晏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崔令鳶也懶得再從頭解釋,畢竟當開始解釋笑話的時候這個笑話就已經不好笑了。

忍笑道:“好。”

東市上行人熙攘,前幾次來沒得空好好打量這地界,崔令鳶掀起一角車簾,覷眼往外看。

人來人往,車輪轆轆,寧國公府的馬車上有族徽,過往行人一眼就能認出,不認識的,看奴僕侍衛也總知道是貴人車駕,紛紛避讓。

這樣的場面之下,有一道目光直直盯着他們的馬車,很容易就分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