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正交子時，崔令鳶躺在牀上翻來覆去，一閉眼便是獰笑着的匪徒、凶神惡煞的幕後人，看不真切面孔。
雖然她清楚自己身處守衛森嚴的寧國府後院，賊人不可能進得來，但還是忍不住亂想。
只有在看向東耳室方向的那扇屏風時，纔會稍稍忘記不安。與之同時，卻更有一股燥意沿耳根悄然爬上臉頰，久久難消。
崔令鳶羞臊不已，立馬將身子調了個頭，不去看那邊。
剛轉過去沒多久，忽然聽到背後一陣微微響動，隱約一陣涼風掀過。
她一驚，轉頭看去，暗淡月光下，似乎枕屏後確一塊黑影。
崔令鳶徹底清醒，想着便是歹徒又如何，自己逃還能逃得掉嗎，便隨手端起睡前喝剩的半碗茶，壯着膽子走過去，猛地拉開屏風，揚手就要砸——“是我”沈晏忙道。
崔令鳶一陣虛驚，又驚又惱：“你在這兒幹什麼？”
大半夜的，不點燈，不出聲，任誰都要嚇死。
沈晏溫聲：“我想着你夜裏還會害怕，便想來看看，卻又不想打擾你。沒嚇着吧？”
崔令鳶瞥他一眼。
那表情，不言而喻。
沈晏微有些不自然，想爲自己解釋，目光觸及眼前之人，便卡了殼。
她此刻未梳髮髻，一頭如雲秀髮全都披散下來，只着裏衣，透過窗櫺，淡淡月光投在她身上，勾勒出纖細婀娜身段，膚如凝脂，籠罩着一層朦朧光輝，恍如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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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驀地垂眼，只覺得這屋裏地龍燒得也太熱了些，熱得他臉燙。
“抱歉，我吵醒你了？”
崔令鳶搖搖頭，“確實睡不着。”
沈晏不敢再看她眼睛，一看，就忍不住想到那淺嘗輒止的吻，如落雪撫於脣瓣，溫涼、輕盈、羞澀。
明明只有幾息功夫，卻讓他直至現在，心尖還是一片柔軟酥麻。
他壓下悸動，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穩地像個正人君子：“那我在這兒陪你，會好些麼？”
難得聽他這般近乎輕柔語氣，崔令鳶氣消了，沒什麼骨氣地點點頭。
原以爲他說陪她，是要在牀上睡下，畢竟二人方纔……雖未明說，卻已互通心意，沒想到這廝揀了牀邊軟榻躺着，崔令鳶便傻愣住了。
隔着牀帳，沈晏的身形有些模糊，軟榻太小，他人高大，只能勉強側躺着、曲着腿，想來是極不舒服的。
崔令鳶盯着他看了會兒，忽然升起一絲詭異的豪氣，來都來了，只睡個榻算怎麼個事！
沈晏閉着眼，聞見淡淡馨香，是她身上味道，那抹悸動才被壓下，又忍不住勾得他去想那清淺柔軟的觸感……脣角忍不住翹了翹。
幾月之前，他依舊視情愛爲世間頂無聊事，如今卻渾然記不起當時心情。
便是什麼也不做，躺在幾步之外的地方，守着對方入眠，亦足矣。
……
“你來牀上睡吧。”崔令鳶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所謂。
帳外遲疑地傳來一聲：“嗯？”
崔令鳶咬脣，胡亂扯着藉口：“若明日被丁香發現我叫你睡軟榻，定要嘮叨半晌的。”
原來如此，沈晏思索：“在你的丫鬟進來之前，我回去便好了。”
崔令鳶見他沒聽懂自己的暗示，更尷尬了：“那榻又小又擠，不如牀上軟和。”
“無礙，我並不挑剔牀具。”
“……”
“噌”地一下，臉上堆起熱氣，崔令鳶故作兇狠：“你在那晃得我睡不着！”
外邊沉默了半晌，而後帳子被掀開，帶起一股微涼的風。
崔令鳶將自己裹成一個繭，背身向裏，只留給對方一個烏溜溜的後腦勺，看似淡定生氣，實則緊張得不行。
又想，她只是可憐他睡不好，對方會不會誤以爲她想做什麼……
這般胡思亂想着，背上傳來感覺，一只手試圖來扯自己被子，崔令鳶勃然大怒：“別想着趁機佔便宜！”
沈晏：“……”
他輕聲無奈：“沒有被子了。”
“……”
崔令鳶冷漠地分給他一半被子，二人便如新婚當夜一樣，中間隔着楚河漢界，僵硬地仰面躺着。
屋內實在太安靜，崔令鳶只覺耳邊都是心跳聲，是她的，或是他的，亦或都有。
沈晏躺在身側，崔令鳶倒是不害怕了，卻比剛剛他不在時時還難睡着。
沈晏也是一樣，明明二人之前也同牀共枕過，卻沒這般僵硬，動也不敢動。
聽她呼吸也短促，沈晏輕聲：“要麼我還是睡榻上吧。”
說着便掀被子，崔令鳶已經懶得說什麼了，伸手搭在他手背上，用點力氣摁住。
沈晏僵在原地，回頭看她。
崔令鳶懶理他眼神，閉眼仰面躺着。
看着看着，沈晏就笑了。
他若是再不明白，分明是阿翹想留他，那便太傻了。
他本是以一個半坐半臥起身的姿勢朝外，這會子翻身下來，改緊挨着她，轉過身向她側躺。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溫熱的鼻息撲在她頸側，癢癢的，崔令鳶一僵，緩緩睜開眼，正正對上沈晏含笑低垂看着她的雙眼。
沈晏垂眼看崔令鳶，臉上有清淺笑意，離得這般近。
即便臉皮厚如崔令鳶，也羞得往後縮，沈晏一手把她撈回來，扣着她後頸，
“乖，閉眼”
他雖開竅慢，第一回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被她搶奪先機，逃了去。但眼下也算是無師自通，閉目低頭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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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鳶很乖地閉上眼。
過了好一會兒，直至碰到她藏在被子下微微發抖的手，這漫長吻才結束。
沈晏有些喘意地停住，崔令鳶渾身力氣亦散了一乾二淨。
看着懷裏嬌妹小娘子，沈晏將被子又往上拉了拉，遮蓋異樣，手卻沒捨得鬆開，戀戀不捨地撫過她額間碎髮、光滑面龐，落下細碎親吻。
又過好一會兒，才穩住心神。
對上崔令鳶有些羞澀有些不解目光，他並不解釋，只溫聲問：“還怕嗎？”
崔令鳶搖搖頭。
“喝點水？”她不喝，他自己也口乾舌燥了。
沈晏已經坐了起來，去倒桌上茶水。崔令鳶也跟着坐起來。
牀帳外探進一只手，好看得很，崔令鳶眨眨眼：“你餵我，手上沒力。”
看她這副模樣，嬌得很，也乖得很，沈晏哪裏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