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阿素

發佈時間: 2025-02-12 04:3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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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下值看見府衙外站着的丁香先是一愣,對方臉色古怪,只神神祕祕說“娘子請郎君下了值即刻便回”,旁的卻是不肯透露一句。

沈晏還以爲出了什麼事,頓時腳下生風,阿昌跟丁香在身後追得辛苦。

氣不帶喘地到了正院,崔令鳶站在廊下,擡眼就看見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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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

見他有些狼狽樣子,早春的天,額發竟然汗溼了,也沒顧得及擦,便想到一定是丁香含糊其辭叫他誤會了什麼,不禁促狹一笑,偏不急着說,

“我餓了,咱們先進去用飯吧。”

沈晏見她好好地沒什麼異樣,還有心思翻揀布料,心中這才踏實了些。

待進了屋,又發現今日的菜色無一例外的清淡。

過去雖然國喪,但該酸該辣該甜的崔令鳶可是一樣不落的,這是怎麼了?

想到她這兩日不舒服的症狀,沈晏心中猛地一沉。

“昨天不是說想喫山楂糕,怎麼沒有?”沈晏委婉打探,盯着對方臉色。

崔令鳶搖搖頭,“郎中說了,這些日子莫要喫山楂的好。”

“嗯?”

沈晏聽她果然叫了大夫,飯也喫不下了,拉着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轉着圈看了又看,“怎麼了,可有是不適?”

他這樣子實在太傻,崔令鳶忍不住笑了出來。

沈晏蹙眉,擔憂不已。

“也沒有不適吧,就是山楂活血化淤,有孕的人不能多喫。”

聽了前半截,沈晏心一鬆,點頭:“沒事就好——什麼?”

沈晏猛地反應過來,崔令鳶笑銀銀地站在那看着他。

狂喜涌上心頭,手腳都有些不知該往哪兒放,“什,什麼時候的事?”他是真的傻了。

最後還是崔令鳶打趣他:“傻站着不動,被人點了穴不成?”

說着又要轉身回去坐下。

他快步上前扶着人,“小心些。大夫還說了什麼?有什麼要注意的?我要做什麼?……這食案不好,明日換了,換成原先那種高案胡牀,墊上軟枕再坐,今日先去軟榻上,叫丫鬟們將餐食都換過去,罷了我來,你想喫什麼?”

崔令鳶笑意更深。

沒想到沈晏也有今天。

孕後,在丁香的強硬要求下,如今正院的婢子們也開始值夜了,每日兩人,上下夜輪流休息,就怕夜裏有什麼吩咐。

沈晏也從前院搬了回來,宿在東廂房。

崔令鳶秉着人道主義將院子裏幾個做事還算穩妥細膩的三等婢提成了二等,與她們輪換,每人平均五日纔會輪到一次。

婢子們也高興,主子總算開始倚重她們了不是?還能多點月錢,多好!

但難免有心思細膩過頭了的。

今夜是阿靈與阿素值夜,原本排班是阿靈值上半晌,被阿素找到,與她換了過來:“你昨夜沒休息好,這會子趕緊先去眯會兒。”

阿靈今日着實困,便也沒跟她客氣,迷迷糊糊去了,也沒發覺阿素今天跟往日不大一樣。


待她走了,阿素忙對着院中水缸整理了下碎髮跟衫子上的褶皺,輕輕吐出一口氣,一邊守夜,心裏一邊盤算起那件事來。

今日事情繁忙,直至三更天沈晏纔回來。

和蜀縣縣令一同下鄉勸課農桑,曬得後背現在都隱隱作痛,腳下穿的皁靴也磨破了底,似乎還流了血。

此前他一直覺得自己出門遊歷那段時日的風餐露宿已是旁人所不能忍受之苦,跟眼下比起來卻壓根不值一提。

回到府衙則繼續伏案直至深夜,夜闌人靜,路上行人絕跡,深夜的風帶着些露氣拂人,吹在身上微微有些冷,叫他無比想念起家中的溫暖來。

本想着阿翹應當已經睡下了,便不去打擾她了,但轉念又一想,眼下雖入了夏,但她素來怕熱,會不會又踹了被子?守夜的婢子只在次間,踹被子這樣的事沒法及時發現,風又這麼涼,着涼了可怎麼好。

想到這裏,原本徑直往東廂去的腳步忽地一轉,又來了崔令鳶屋外。

“郎君回來了。”柔柔的聲音,沈晏下意識皺了下眉。

月色頗皎潔,他聞見一股茉莉香氣。

崔令鳶身邊親近的那幾個婢子,原先從府裏帶來的,也有年紀小聲音嫩些的,可說話從來都是伶伶俐俐清清爽爽,究竟是天生如此還是刻意扮怯,沈晏分得清楚。

他頷首,“你們娘子睡下了?”

阿素點點頭,“娘子酉末用了暮食,辰中就歇下了。郎君可用過暮食了?可要吩咐廚房傳膳?”

“不必麻煩。”越發冷淡的聲音。

“奴婢在茶爐上溫了點心跟補湯,莫如給郎君端去東廂……”

沈晏終於拿眼神掃過她,阿素一身白裙,鬢邊簪着梨花,清新怡人,真應了那句要想俏一身孝。

國喪早已除服,府中婢子多穿青碧衣裙,眼前這個婢女一身打扮倒是出挑,更璦昧的是,這個婢女眉眼間與崔令鳶有幾分相似。

“叫什麼?”

“奴婢阿素。”婢子含羞帶怯的聲音,“是‘朱櫻春熟,素柰夏成’的素。”

被沈晏目光意味深長地掃過,阿素心兒砰砰跳着,時間越長,忍不住越發歡喜。

嬤嬤說得果然沒錯,娘子有孕,任平日多體貼的夫君也忍不住這時候有人撩撥。

她是去年來的府裏,人人見了她都說她眉眼生得與娘子有那麼兩分相似,今日她刻意描了眼,使眼尾更加上揚,月光朦朧下,把這兩分相似發揮到了四分,方纔她攬鏡自照都有幾分恍惚呢!

雖說娘子待下寬和,她心中羞愧,卻不得不這樣做,若能因此得了往上爬的機緣,給阿孃治病的銀錢可不就容易了?

就在她忐忑喜悅之時,沈晏的聲音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明日我會叫人送你出府。”

若非爲了未出生的子嗣積福,否則便不是這麼輕易打發了。

人打發了,沈晏心中依舊一陣噁心!模樣五官可以模仿,可是神韻卻是一個人如何也模仿不出來的東西,至少阿翹這輩子都不會拿那樣閃瑟的目光看着他。

阿素臉上血色全無,偷雞不成蝕把米,立刻磕頭求饒,卻是被捂着嘴帶走了。

屋內,崔令鳶什麼也沒聽見,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