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發佈時間: 2025-02-16 17:2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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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此情須問天(六)

「月黑風高。竊玉偷香……」

柳意歡在前面哼著古怪的小曲。偌大的周府,他如入無人之境,大搖大擺地晃蕩。偏偏就是碰不到一個人。天眼就是有這種本事,讓鐘敏言不服都不行。

紫狐趴在柳意歡的肩頭。鼻子一直動啊動,叫苦連天:「臭死了臭死了!都快不能呼吸了!」

柳意歡哈哈一笑,「狐狸嘛,也不見得好聞到什麼地方去。最後還不是要修煉媚香來引誘人。」

紫狐大怒道:「放屁!老娘一根毛都比這裏的妖香!」

她見柳意歡在周府裏晃來晃去,好像是找不到路的感覺。又急道:「天眼開了沒有?你別浪費時間啊!」說罷爬上他的肩膀,鼻子在他額頭上戳啊戳。

「別鬧。」柳意歡一把將她扯下來,笑道:「它若是全開了。妳這隻小狐狸也別想活。現在這樣足夠了。」

他忽然停了下來,悠哉悠哉地從袖子裏把手伸出來。指著對面一棟華美的建築,道:「喂。小子,把狗血撒在門前窗下。動作快點。」

鐘敏言在肚子裏破口大罵,板著臉依言撒了狗血。那是剛剛宰殺的黑狗噴出來的血,濃的好似黑墨,腥氣衝鼻,又被柳意歡施了別致的法術,一撒在地上便滲透進去,彷彿活的一樣。攀著窗台牆壁,印在上面黑黑的一塊,看上去很是恐怖。

「好了,過來吧。」柳意歡見黑狗血都撒完了,便對鐘敏言招手,跟著往地上一蹲。不動了。

「呃?就這樣?!」鐘敏言壓低了聲音對他吼。「不衝進去嗎?」

柳意歡蹲在地上,抱著胳膊,把臉一板。冷道:「誰衝進去?你?想死的話就衝吧,沒人攔你。」

鐘敏言被他堵的啞口無言,狠狠地把罐子往地上一丟。掉臉就走了老遠。

紫狐趴在柳意歡的袖子上,一個勁咬著他的衣服,急道:「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只用黑狗血就夠了?」

柳意歡笑道:「當然不夠。不過嘛,咱們又不能衝進去,也不能白白蹲這裏讓她出來吃了咱們。只得先想個法子把她困在屋子裏出不來,到時候隨機應變咯!」

正在脫皮的蛇對一切溫熱的東西感覺極其靈敏。她此刻一定能感覺到外面的黑狗血腥氣,說不定開始蠢蠢欲動了--動也沒什麼用,狗血裏他加了咒法,她一步也出不來。只能困在屋裏。這個嘛,就叫做甕中捉鱉。

三人又等了很久,裏面還是一點聲音也沒有,好像那黑狗血撒下去沒半點效果。鐘敏言急得又跑過來,低吼:「到底怎麼辦?就在這裏耗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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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歡哈哈一笑,正要繼續糗他兩句尋開心,忽然一陣腥風撲面而來,撒在門前窗下的狗血突然發出血紅的光亮,鐘敏言和紫狐都被這異變驚得退了一步,渾身戒備。

柳意歡穩穩地盤腿坐在地上,攏著袖子,面不改色,咧嘴笑道:「二小姐,不要妄動,否則燙傷了妳的冰肌玉骨,未免大為不雅。」

屋中傳出一個冰冷地聲音,彷彿地下十九層的泉水一般,寒冽徹骨:「壞我好事,你們是什麼人?趁我未發嗔,速速滾出去,否則,休怪我狠毒。」

柳意歡猥瑣地咧嘴笑。忽而橫肘往地上躺,摳著鼻孔,哼哼道:「妳出不來。我進不去,誰也別恐嚇誰。妳我在慶陽城這幾年,彼此相安無事,不過嘛,誰教妳抓誰不好。非抓那個鮫人來成親,那也別怪我先發制人。快。把鮫人交出來。咱們繼續井水不犯河水,好的很麼。」

那聲音冷笑道:「原來是你這個淫賊。你有什麼本事,居然敢和我叫板,最後也不過是趁人之危地小人而已。區區黑狗血奈何的了我?未免小覷了人!」

那腥風更加興起,左右上下夾攻過來,將眾人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鐘敏言銼地一聲抽出寶劍,一時猶豫著不知該往哪裏砍,下面依舊悠哉地柳意歡嗤笑他:「人還沒出來呢,你砍什麼?這點小小法術也讓你慌了神,少陽派弟子就這樣啊。」

鐘敏言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咕噥一句:「要你管!」

柳意歡嘖嘖搖頭:「我才懶得管你這傻小子。」他見那妖風不退反而更加熾烈,便大聲笑道:「二小姐省點力氣吧,除非我撤了法術,不然妳一步也出不來。美女就應當柔順些才可愛,快把鮫人放了,兩不虧欠。」

果然那妖風漸漸退了下去,屋內沉默半晌,忽然呵呵一笑,森然道:「我本是要留個善果,不隨意殺生,既然你們不顧性命前來壞我好事,開一次殺戒又有何妨!」

柳意歡神色忽然一凜,從地上一激跳起。轉身抓住還在發呆的鐘敏言,用力一扯,只見原本他站立的那地方忽然燒了起來,幽綠的火焰。足有一人多高,帶著森森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三人見地上被點燃的青草迅速乾枯發黑,最後變成了一片片細碎的冰屑,輕輕地碎了一地,不由都是大駭。

屋內傳來一聲輕笑,緊跟著門窗在一瞬全部大開,裏面漆黑幽深,彷彿有黑霧團團籠罩,鐘敏言渾身繃緊,只待裏面的妖一出來他就拔劍砍下去,誰知門口人影一晃,卻是一個華服女子,長裙披帛,長髮委地。文文弱弱地站在那裏,靜靜看著他們。

「她是……?」鐘敏言退了一步,小聲問柳意歡。這女子柔美纖弱,一看就是典型地官家千金,他竟不知如何下手。

「說你傻你還真傻。剛才對風砍,這會正主來了你卻發呆!她不是妖是什麼?!」

柳意歡忙著在撒出去的狗血上加咒語。懶得給他解釋。

鐘敏言一時無語,但要他跑過去對一個官府千金喊打喊殺,還真有些難以下手。


那女子一直走到門邊。彷彿被什麼東西框住。再也前進不了一步。她抬起流雲袖遮住櫻唇。輕笑道:「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柳意歡臉色忽然巨變。厲聲道:「油呢?!快去!」

說話的片刻間。那女子已經一步跨出門框,窗下門前閃著紅光的狗血一瞬間全部熄滅,嘩嘩地聚在地上。滾動不已。她地長裙掃過高高地石階。身後黑色巨大的霧氣團聚起來,蠢蠢欲動。竟像是一條盤踞成一團團的巨蟒。

鐘敏言提了油罐。當頭就要淋下,不防身體忽然被什麼東西死死捲住。胸口幾乎要炸開,難受得話也說不出來。眼前忽然一花,那女子慘白柔美地容顏湊到了眼前,眼波流轉,笑吟吟地看著他。低聲道:「可憐,還是個漂亮的孩子呢。」

他心下驚恐無比。轉身欲逃,然而渾身都被無形的東西給纏住,非但動彈不得,而且漸漸有窒息的傾向。眼見那女子的手伸過來,死人一樣的慘白,指甲足有三寸多長,尖利如刀,寒氣入骨,他嚇得嘶聲大吼起來。當頭將兩個油罐狠狠砸過去。

那女子冷不防他還有氣力掙扎,被兩罐熱油潑在臉上,痛得尖叫起來,整個人化作一團黑色的霧氣,發瘋一般地盤旋打轉。

鐘敏言渾身一鬆,落在地上,只覺手腳都近乎脫力,揭開袖子一看,上面一大片青紫的勒痕,想來自己是被這蛇妖的尾巴給捲住了。

後背心忽然被人大力一拽,柳意歡在後面笑道:「幹的不錯!傻小子。」

他兀自還有些後怕,提了寶劍。與他一起抬頭看那一團黑霧。扭曲盤轉間,竟似一條巨大無比的蛇,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大,莫說今天來的幾個人,就是再來十倍,牠也能一口吞掉。

「這下可難辦了。」柳意歡喃喃說著。紫狐一口咬住他的腳脖子。痛得他大叫起來。「喂!妳做什麼?!」

紫狐眼睛緊緊盯著空蕩蕩的門口,低聲道:「你們把她引開,我進去找亭奴!」

說完不等柳意歡答應,她紫色的身影便刺溜一下鑽進了空隙,奔進了屋子裏。

「別擅自決定啊啊啊啊!」柳意歡眼睜睜地看著她跑進去,攔都來不及,忽聽腦後風動,他抓著鐘敏言急急讓開,只見那盤旋扭曲地黑霧繞了上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森然道:「本來還想放你們一馬!今次一個也別想逃!」

這下是真的難辦了。柳意歡難得開始發愁。鐘敏言急道:「還呆什麼!上啊!」

「你自己上!」柳意歡翻他一個白眼,「沒看見人家是脫皮的蛇?真身都沒出來,你去砍啊!看你有沒有本事砍中!」

那就在這裏發呆不成?鐘敏言萬分後悔與這個無賴搭擋。乾脆不理他,自己抽出寶劍朝著那團黑霧亂砍亂刺,結果真的如他所說。半點都傷不了她,反而被她一口綠火噴過來。差點把衣服給燒著了。

「你也過來幫忙啊!」鐘敏言回頭朝柳意歡怒吼。

柳意歡慢悠悠地站起來,嘆道:「哎呀哎呀。失算了。沒想到真的不能全身而退。不如我先逃走吧……」

卑鄙啊!鐘敏言氣得差點暈過去,正要惡狠狠地罵他。忽聽屋內紫狐尖叫一聲,盤旋在屋外的黑霧猛然縮了回去,不知出了什麼事。

過得片刻,只聽那二小姐在裏面笑道:「那些人與我為難也罷了,妳一個狐妖也要為難我。也罷,目前我行動不便,暫時不與你們計較。待我成龍之日,再取妳千年功力。」

言畢,門窗瞬間合攏,偃旗息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鐘敏言驚恐地回頭。見柳意歡真的在找路逃跑,不由氣得一把抓住他,大吼:「你還當真要跑!」

話音一落,卻見他從懷中取出一枚黑色小角,放在唇邊輕輕吹動--沒聲音,鐘敏言愣了一下。只聽柳意歡賊忒兮兮地笑了起來,把手攤開,懶洋洋地說道:「沒逃,只不過叫援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