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發佈時間: 2025-02-16 17:3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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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危弦(八)

紫狐只覺身體晃晃悠悠,彷彿靈魂出竅一般,不知要飄向何方。

她死了?真的死了?連陰間大門都還沒進,莫名其妙就死了……好不甘心。不過也好,死了之後雖然不能救他,至少可以在陰間陪著他一起受苦。好過他一個人,千萬年的孤寂折磨。

正想得入神,忽然眼前一亮。她沒反應過來。身體猛然一重,狠狠摔在了地上,差點把牙給磕斷。

「沒死啊……」她喃喃說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只覺渾身沒有一點力氣,腰上隱隱作痛。原來還是鬱壘的鞭子擦了一下,雖然受傷不重。卻足以讓她動彈不得了。

「唉,到底是哪個混帳把老娘的蠟燭吹滅的?回頭我一定宰了他……」

她爬不起來,只得躺回去,怔怔望著周圍的景色。正是原來的祭神台。青銅鼎好端端的擺在那裏,五根巨香還在燃燒,已經燒了一小半。鼎下……鼎下的黑蠟燭沒了!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幾乎就要跳起來,忽聽頭頂一人笑吟吟說道:「居然是一隻狐狸,皮毛還挺水亮。」

紫狐愕然地看著一顆腦袋伸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那人穿著青袍,長髮幾乎垂到她臉上,面上卻戴著一張猙獰的修羅面具。面具後目光灼灼,堪比天上的星子。


「你……」她有些眼熟,突然想了起來,尖叫道:「你是離澤宮的人?!是你把蠟燭吹滅的?!老娘沒做過得罪離澤宮的事情吧!再說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幹嘛做這種事!」

那顆腦袋正是副宮主地,他笑吟吟地,抬手將她提起來,放在眼前看了看。笑道:「誰和妳這種卑微地狐妖是一家人。」

那話語雖然含笑。卻是說不出的輕蔑鄙夷。紫狐登時大怒,然而渾身無力,後頂皮又被他抓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惡狠狠地瞪他。

副宮主又笑道:「妳留著只會礙事,誰想妳命大的很。居然沒被神荼鬱壘殺了。」

紫狐怒極反笑,森然道:「是啊,他們沒殺了我。你要幫忙嗎?」

副宮主把她往袖子裏一塞,輕道:「殺妳?未免髒了本座地手。正好簪花大會要開了,妳就做那朵被摘的花吧。省了很多功夫。」

紫狐在他袖子裏破口大罵,都是一些聞所未聞的髒話。令人匪夷所思。副宮主先時還能含笑聽,聽到後來卻有些厭煩,在袖子上輕輕一拍,紫狐只覺他的真氣透過袖子刺過來,一口氣頓時堵在喉嚨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大事可不容妳破壞。」他低聲說道,回頭望向被他移到祭神台後的黑蠟燭。看得片刻,終於轉身飄然而去。

…………………………………………………………

璇璣從黑甜鄉中緩緩醒過來,只覺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彷彿是被誰背在背上。搖搖晃晃,那人的腳步放得極輕,像是怕驚醒她。

她微微動了一下。那人立即發覺了,低聲問道:「醒了?」

是禹司鳳地聲音。她猛然睜開眼,四處看了看,還是那個陰沉的天,還是那一輪伸手就可擷取的圓月,他們還在不周山。

後面過來一人托住她的脖子。沒好氣地說道:「受傷了就別亂動!乖乖靠著!」

是鐘敏言。

她乖乖靠在禹司鳳背上,貼著他的長髮,心中只覺空落落地,半晌,才喃喃道:「我們……這是去哪裏?」

禹司鳳輕道:「紫狐不是說那些妖魔的老巢在西北麼?我們就去那裏。」

他一提到紫狐的名字。璇璣心中便是一慟,眼裏一陣火辣,淚水順著禹司鳳的頭髮淌了下去。

眾人見她這樣傷心的哭,想到紫狐生死未卜,也跟著難過起來。過了一會,鐘敏言吸了吸鼻子。道:「我相信她沒死,應當是被彈回陽間去了。」

璇璣聽他說得篤定,忍不住定定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是在問:「真的嗎?」

鐘敏言別過臉去,悶聲道:「一定是這樣了!妳哭什麼?難看死了!受傷了還哭,本來就長得不好看!」

璇璣被他一吼,立即哭不出來了,只吸了吸鼻子,無奈地看著他。

禹司鳳嘆道:「璇璣,妳下次……不可以再這麼魯莽了。那是神……這次能活下來,當真是個奇蹟。」

她吐出來的血還印在胸前。觸目驚心的一大塊,已經乾了,貼在胸口上,令人無端端地心悸。眼下這麼快能醒,還能說話,不能不說她運氣太好。

璇璣沉默半晌,才道:「我……我也不知怎麼的,一個衝動。就……」

一直不說話的若玉突然笑道:「依我看來,璇璣竟不簡單呢。你們忘了?神荼鬱壘好像認識她,還叫她將軍呢!想來璇璣前世一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他這話一出,璇璣登時無話可說,鐘敏言臉色大變。只有禹司鳳淡道:「若玉,沒有根據的事情,這會說來幹嘛?」

若玉輕笑道:「怎麼沒根據?我們方才都看見聽見的,不是麼?」

鐘敏言急道:「我什麼也沒看見!看見了也不相信!那兩個神一定是認錯人了!」

璇璣勉強接口:「是……是啊,不是說這把崩玉是神器嗎?可能他們以為我是這個劍以前的主人吧……」

對了,他們口中,這柄劍不叫崩玉,而叫定坤。定坤,定坤……為什麼她對這個名字如此熟悉呢?

若玉沒有再說話。

禹司鳳背著璇璣走了一段,只覺她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便柔聲問她:「覺得怎麼樣?哪裏還疼嗎?」

璇璣搖了搖頭:「方才胸口疼的厲害,現在已經沒事了。」

說完忽覺他轉頭過來,鼻息溫和,吐在她唇上,璇璣面上一紅,垂下頭去。

「不要再衝動了。否則遲早我會被妳……」

他喟然一嘆,那話說了半截就停了。

璇璣微微點了點頭,呢喃道:「我……我下次一定聽你的話……」

耳邊聽得他輕輕一笑。像一隻酥軟的小手,在她疼痛的心口摸了兩下,癢癢的。卻十分舒服。她忍不住想呻吟,到底臉皮薄,整張臉猶如火燒一般的燙,抬手抱住他的脖子,貼著耳朵輕道:「我……很重吧?現在我沒事了,自己可以走。」

禹司鳳秀長的眼睫微顫,低聲道:「我不會放開的。」

頓了一下,又道:「四年前就開始後悔,為什麼不是我背著妳。」

璇璣頓時想起四年多前,大伙去鹿台山捉蠱雕的事情,那時候她很沒用,什麼都不會,被地荊棘刺傷了腳,背她的人是不情不願的鐘敏言。眼下他舊事重提,倒教她無端生出許多感慨來。那時候,是鐵三角。後來玲瓏加入,成了鐵四角,四個人什麼事都在一起,發誓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一輩子……

「就算被爹爹趕出來,我也不後悔來不周山救玲瓏。」

她低聲地,堅決地說著。

禹司鳳沒有說話。淒冷的月光映在少年的側面上。長睫修眉,極其動人。一望無際的不周山,蔓延到眼睛看不到的天盡頭,天頂的月亮罩在頭上。彷彿伸手就可以擷取。

這樣陰森的景象,不知為何,卻讓璇璣有些捨不得。

靠在他寬闊的後背上,輕輕搖晃,周圍沒有一點聲音,只有兩人的心跳。她只盼這一條路暫時長一點,再長一點,不要那麼快走到盡頭。讓她,可以安靜地與他一起,再走多一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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