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墨言凡冷澈的聲音便在洞外響起,他們星正館修習天音言靈的人似乎說話都這樣,只不過墨言凡大約是年輕修爲不夠,沒有震雲子聲音裏那種刻骨的寒意。
“你所受都是皮外傷,莫要再動,好好上藥。”
皮外傷?上藥?孩子們原本興奮奔出的腳步頓時停下了,互相又驚疑地打量着。雷修遠輕聲道:“是那個假冒林悠的女人?”
紀桐周皺眉道:“那女人冒充書院先生,還用星正館的魘術害人,墨言凡怎會……”
黎非眨了眨眼睛,如今她自然知道這女人是被震雲子栽贓的,先前唱月也說墨言凡與此女似乎大有璦昧,而且她記得黑紗女也跟墨言凡一起下來的,她怎麼不在?莫非墨言凡揹着她先找到了這個女人?那麼墨言凡懇求左丘先生讓自己來禁地搜索,果然爲的不是抓她,而是爲了救她。
“他二人似乎有什麼隱情,先聽一會兒。”雷修遠的提議得到其他兩人的贊同,孩子們貓在洞壁上,個個拉長了耳朵偷聽起來。
那女子開始冷笑:“這些傷還不是你那位師叔給的!山派星正館,哼!好大的名頭!胡亂栽贓嫁禍!以爲我東海萬仙會會害怕麼?!我也不用你假惺惺!你跟你那個師叔根本是沆瀣一氣!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敢當!你既然敢把我的事告訴他,就別再回來跟我裝好人!”
她炮竹似的噼裏啪啦說了一大串,說到後來大約牽動了傷口,疼得一個勁吸氣。
墨言凡聽起來像是在苦笑:“疼不疼?叫你別動了。”
“你亂摸什麼!給我滾!”啪,清脆的耳光聲。
對面半天沒聲音,隔了許久,墨言凡才淡道:“我沒有將你的事告訴震雲子師叔,亦不是特意帶他來書院揭穿你,信或不信,在你。你如實在恨我,也先將傷養好,離開禁地,日後要殺要刮,隨你。”
“可笑!你不說,他怎會知道?我看他的天音言靈也沒那麼強橫!可以向你逼供!”
墨言凡道:“震雲子師叔這些年修行遇到了瓶頸,天音言靈與字靈魘術威力已大不如前,否則你以爲自己能那麼輕易逃脫?至於他如何知道的,師叔不過是套你話而已,你卻一怒之下將事情自己說出來,原本書院就有弟子因爲魘術一事與星正館脫不開干係,你承認自己會天音言靈豈不是讓他抓個正着?”
那女子怒道:“你的意思是居然怪我自己了?!”
“不,阿蕉,你也太胡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爲什麼冒充林悠來書院?倘若被人發現,此事必然不得善終,山海派之間更是要生出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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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作阿蕉的女子嗔道:“我高興!你管得着麼?!”
紀桐周見她言辭激烈態度蠻橫,早已不喜,當即皺眉不悅地低聲道:“這女人好生無禮!哼!堂堂大男人居然被一介小女子欺負!真沒用!”
這位小王爺似乎很不能接受女人壓在男人頭上,黎非奇道:“她這不是欺負他吧?他們倆不是一對愛侶嗎?”
“愛侶?”紀桐周嗤笑,“開什麼玩笑,墨言凡可是星正館玄門的精英弟子!玄門專修天音言靈與字靈魘術,怎麼可能找道侶!就算找,也不會找這種壞脾氣的女人!”
他篤定墨言凡必然會捍衛星正館精英弟子的尊嚴,接下來肯定會翻臉無情然後將這女子抓起來。
墨言凡淡道:“今日變故也有你自己一部分責任,當初認識你時,你並不是這樣魯莽。師叔的事,我替他向你賠不是。傷好後你速速離開書院吧,我會向師叔澄清你的事。”
阿蕉聲音忽然中帶了一絲哽咽:“你……後悔認識我了?”
墨言凡道:“不是,但你無故傷害林悠,只爲混入書院,授課亦是亂七八糟,耽誤了那些孩子,這樣只顧一己之私,我實在無法苟同。”
阿蕉忽然哭了:“言凡,我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好,可你……半年前走後,我再也沒見過你,我只是忍不住……”
他又嘆了一聲,良久,低聲道:“先不說這些,上藥吧。”
事情發展顯然大大出乎紀桐周的預料,他目瞪口呆了半天,想起這女子被震雲子打得滿身是血,所謂上藥估計得把衣服全脫了,他忽然又滿面通紅,喃喃:“哼!光天化日!不知廉恥!”
這小王爺真吵,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偷聽麼?黎非無奈地瞥了他一眼。紀桐周只覺尷尬,想看,又不敢往外偷看,手腳都不自在了,見黎非看自己,他便想起上回她伏在雷修遠牀上睡覺的事,哼!都是不知廉恥的傢伙!
又過了許久,阿蕉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語調甚至帶着嬌妹的俏皮:“上次也是這樣,不過是你受傷,我替你上藥,言凡,你還記得嗎?”
他似是低低一笑,沒有回答。
“我當時怎麼就鬼迷心竅喜歡上你了,又扭捏又假正經,跟我們東海的爽朗男兒完全不同!我勾搭了好久你都不動容!真叫人挫敗!”
“你後悔麼?”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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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沒回答,阿蕉
忽然又道:“哼,還在怪我?你以爲我真會殺林悠嗎?我纔不會亂殺人!”
墨言凡奇道:“那你將她藏哪裏了?”
“回頭再告訴你,反正她不會有性命之憂!等傷好了我就把她放走!這個書院的破先生,誰愛做!你還會冤枉我,我可沒有亂教,只不過你們山派的修行方法與我大相徑庭而已!”
他失笑:“兩個月只學凝冰術?你們東海萬仙會這樣修行?”
阿蕉的聲音忽然有些嚴肅:“你們山派總覺得高等仙法纔有威力,其實未必。越是低等的五行仙法,用起來反倒有單純的天地威力。我東海萬仙會的弟子,入門後五年內每日只修習五行基礎仙法——你看那棵樹,你現在用凝冰法將它凍住,須得三個吐息的時間,所結之冰不過三寸,我萬仙會的弟子卻可在半息用出凝冰法,而冰層可厚有丈餘。”
墨言凡沉銀半晌:“如此修行方法還真是第一次聽聞,竟大有道理。”
阿蕉笑道:“天下之大,修行方法之多,你們山派修行方法未必是正統。你那個師叔狡詐兇狠,鼠目寸光,竟叫我妖女!我看他的瓶頸一輩子也過不去啦!”
“牙尖嘴利。”墨言凡的聲音少見地帶了一絲溫意,“不過師叔今次所行之事確實古怪……他近年的脾氣越發古怪了,我原本想回師門詢問師父,誰知在書院不遠處竟遇到了師叔,我並未訴說魘術一事,他卻好像自己猜到了問我,我瞞不過,只得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