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宴西太陽穴突突地跳了下,不置可否。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又怎麼告訴她?
見他沉默,溫南檸鬆了口氣,至少沒像之前那樣疾言厲色地討伐她。
這種局面比以前好了太多。
她鼓足勇氣,“您既然有了未婚妻,那就代表着您已經開始接受新的生活。當然,我不是說您忘了許小姐,然而斯人已逝,活着的人還是要向前看的是不是?”
紀宴西掀起眼皮,嘴脣抿成涼薄的弧度,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他的語氣很涼,溫南檸弄不清他此刻的心情,但今晚氣氛不差,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我知道您心裏肯定還是生我的氣,但是我也付出了代價,您看今天晚上所有人都這麼怕我,我已經受到懲罰了。”
溫南檸聲音越說越低,說沒有被影響那是騙人的。
她不好受。
尤其是看到陸家人的表情,對她觸動很大。
雖然她對陸御風沒什麼綺念,但至少在此之前,陸家人對她很和善。
現在這一切都沒了。
她聲音哽咽,第一次在他面前這麼心平氣和,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卑微,
“我們一筆勾銷好不好,大不了以後我再也不出現在您的面前,我想過平靜的生活,您也應該有平靜的生活,而不是活在仇恨裏。”
紀宴西深眸微垂,裏面滾動着說不清的情緒。
很奇怪,他沒有因爲她這一番話再次暴怒,反而心裏引起隱隱的期待。
好像是,真的可以從那三年裏走出來了。
沒有得到他的回答,溫南檸還是有些失望的,可她也不敢奢望他能立刻選擇和平共處。他今天能幫她,代表他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想要她死。
這畢竟是個好的開始。
溫南檸朝他頷首示意,“那我先走了,謝謝您送我。”
等她推開車門下車,紀宴西也沒有說話。
溫南檸關上車門,深呼吸一會兒,邁步向公寓那棟樓走去。
車窗下落一半,紀宴西偏頭看向走在光影裏的身影,
金色禮服勾勒出良好的身段,裙襬流蘇上的金片在被路燈昏暗的黃線折射出星芒,她環着雙臂,高跟鞋隨着步伐有節奏感地敲打着地面,像是敲打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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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走入拐角消失不見。
明峴打開隔板,偷偷觀察老闆的表情。
這是第一次,明峴不知道他怎麼想。
反反覆覆的情緒,根本不是在虐人,而是在自虐。
等了一支菸的時間,紀宴西沒說走,明峴不敢自作主張開車。
掐滅指尖最後一點猩紅,像是決定了什麼,紀宴西推門下車,朝溫南檸離開的方向快步走去。
溫南檸沒想到會在公寓樓下遇見趙行琛。
她忍着腳上的痛意,迎上去,“趙醫生,你這個時間點這麼會在這裏?是不是我媽媽有什麼事?”
溫南檸第一反應就是季珊的病出現了意外。
趙行琛似乎有些難以啓齒,但又怕她擔心,連忙擺手,“不是,你別擔心,和你媽媽沒關係。”
溫南檸更疑惑了,“那……這個時間您怎麼會在這?您也住在這附近?”
趙行琛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緩緩走到她面前。
走近了溫南檸才發現他今天和平常不太一樣,穿的西裝筆挺,非常正式,像是剛參加完什麼重要的場合。
他本身膚色偏白,穿着暗紅色的西裝更襯得溫潤如玉,只是表情有些糾結,趙行琛鬆了鬆領結,想讓自己看起來儘量放鬆一些。
溫南檸第一次見到趙行琛這種神態,他在醫院的時候很是穩重,病人對他也很信任,因此在她心裏,趙行琛應該是泰山崩於前還面不改色的。
此時他卻……緊張。
溫南檸覺得新鮮,便很有耐心地等他。
趙行琛做足了心理準備,再次對上她的視線,“我今天也在宴會上。”
溫南檸原本帶着笑意的瞳孔逐漸放大,笑容倏然盡褪。
身邊偶爾有居民走過。
兩人一身正裝站在公寓入口太過顯眼,不時引來人注目。
許久,溫南檸做了個吞嚥的動作,乾澀的嗓子纔好了些,她蹙着眉看他,“趙醫生,我希望你幫我保密,不要讓我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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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些傳言是真的,珊姨也不知道你…….坐牢的事?”趙行琛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
任他再怎麼腦洞大開,也無法想象這兩個字會和她扯上關係。
她看上去就像小仙女一樣。
怎麼可能在牢中待過三年?
想到之前季珊說她出國留學三年,難道她不是去留學,而是坐牢了?
“你爲什麼要瞞着她?這到底怎麼回事?”
趙行琛表現的有些急。
溫南檸緊抿着脣,心裏煩躁,“趙醫生,這件事是我私事,恕我不能和你說明。總之,請你不要告訴我媽媽,我怕她受不了這個打擊加重病情。”
沉默片刻,趙行琛啞着聲道,“我不會和她說,但是……”
“抱歉。”
溫南檸打斷他,神情疲倦,“我們下次再聊好嗎,我今天很累了。”
逐客的意思很明顯。
趙行琛頓了下,想到宴會上被人指指點點的場景,他在她轉身的時候衝動喊出來,“即使別人都帶有色眼鏡看你,我也不會。”
溫南檸身形一頓,側過身子看他,“即使我真得害死過人?”
趙行琛猶疑了幾秒。
溫南檸卻沒再逼他表態。
她有什麼資格呢?
趙行琛是個再正直不過的人,仁心仁術,救過很多垂死的生命,她媽媽也是其中之一,他受病患愛戴,若是那些人聽到他這一番話又會怎麼看他?
逼這樣的人站在自己這一邊溫南檸覺得有負罪感。
她淡淡地看他,“很晚了,回去吧趙醫生。”
趙行琛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先離開。
溫南檸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呆,一晚上的遭遇讓她疲憊不堪,腳後跟被新鞋磨破了皮,此時也痛得難以忍耐。
她一瘸一拐往旁邊走了兩步,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脫了鞋伸手去查看腳後跟的傷勢。一道暗影遮住光線,溫南檸緩緩擡頭,視線從長腿,到寬闊的胸膛再到那張英俊到令人髮指的臉。
人還沒反應過來,聲音先行一步,“你還沒走?”
男人看了一眼她的腳踝,俯身下來。
溫南檸條件反射的往後靠,身子卻騰了空,被他一把撈起,還掂了掂,站直身子後往公寓走。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溫南檸踢着腿要下來。
男人紋絲不動,抱着她往電梯那兒走。
恰好遇到有人下樓倒垃圾,溫南檸嚇得趕緊把頭埋進他懷裏,到了電梯裏也不敢擡起來。
密閉的空間裏,男人調侃的聲音響起,“不覺得悶麼?”
這棟公寓住戶總數不多,平時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次數遇到的多了還能點頭示意打個招呼。
她覺得丟人,也不想成爲別人的話題。
尤其電梯裏還有還有監控,她不想被攝像頭那端的保安看到臉。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
紀宴西抱着她走出來,在門口停下。
溫南檸掙扎着要下來,紀宴西卻沒鬆手,低聲道,“你想鬧出動靜的話就再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