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宴西努努嘴,“來,叫聲爺爺,讓他高興高興。”
話音一落,那端靜悄悄,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溫南檸這邊也是靜默無聲,就這麼冷眼看着他,嘴巴抿得很緊。
紀宴西自導自演,“爺爺,她有點害羞,不好意思。”
這下溫南檸連眉頭都擰緊了。
這男人繼續表演,“別害羞,爺爺沒手機裏這麼嚇人,他很好說話的。”
“咳。”那端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溫南檸覺得荒唐,這時間用來睡覺不好嗎?在這裏看他演戲?
她冷着臉就想關門。
誰知紀宴西料準她的想法,長腿先一步伸進來,然後整個人閃進屋裏。
溫南檸心煩地去推他,“你出去!”
三個字清晰地傳進話筒。
那端傳來兩道抽氣聲。
溫南檸的聲音偏清冷,低着嗓子的時候又有些嬌軟,聽到老人耳中就是軟軟糯糯的小姑娘在撒嬌。
“爺爺奶奶,你們信了吧?”紀宴西挑着眉梢問。
紀鋆華哼了一聲。
謝文慧搶過話筒,“哎,丫頭,我是奶奶,你別怕爺爺啊,他就是嘴硬心軟。這個,我們不打擾你們了。下次和宴西一起回來喫飯。”
說完就切斷通話。
溫南檸始終沒說話,臉有些不正常的白。
被氣得。
紀宴西收了手機,垂眸盯着她。
溫南檸順着他的視線往下看,手一把握住衣領,臉色僵了幾分,“下流。”
紀宴西往沙發上一坐,“你有什麼給我看的?”
不知道防誰,穿得密不透風,他能看什麼?
溫南檸不想和他掰扯,繼續趕人,“很晚了,我要睡覺了,你可以走了嗎?”
誰知紀宴西脫了西裝外套,直接往沙發上一躺,“隔壁空調壞了,我好冷,今天先寄宿一晚。”
“不行。”溫南檸想也沒想就拒絕。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拽他,“你起來。你回去多蓋兩牀被子不就行了?”
然而紀宴西就像軟了骨頭,就是不動,也任憑她扯着自己的襯衫。
溫南檸被氣得無語。
她左手無力,一只手拽他就和撓癢癢一樣,男人閉着眼,反手一握扣住她的手,輕輕一拽,她整個人被他反拽入懷裏。
溫南檸胳膊肘頂着他的胸膛,男人悶哼了一聲,卻什麼都沒說。
“紀宴西,你玩夠了沒?”溫南檸低着頭冷冷地看他。
男人睜開眼,勾起薄脣,“啊?原來你不是要和我一起睡?”
“你做夢!”溫南檸掙扎,“放開我。”
她想要起身,背後那雙手卻緊緊地摟着,讓她動彈不得。
“下週陪我回老宅看爺爺奶奶?”
他忽然轉移話題,背後的手用了用力,想要止住她的掙扎。而溫南檸因爲這句話,也真的停下手上的動作。她的臉朝下,男人的臉往上,兩人湊得很近,是那種不論誰微微一動,就能吻到對方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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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氣息交融,氣氛隨着靜默而顯得璦昧。
“嗯?”
見她發愣,男人低聲從喉嚨裏發出一個音節,尾音發顫,男人把一個字詮釋得性感勾人。
溫南檸心絃被輕輕撥動,許久纔開口,“爲什麼?”
“你剛纔不是聽到了?他們邀請你。”
“他們邀請的是你女朋友。”
“你不就是?”
溫南檸抿着脣沒接話。
紀宴西盯着她的脣,眼神變暗,雙手原本抵着她的背,緩緩下移,貼到她腰部兩側摩挲。
“如何?”他繼續問,嗓音低啞至極,像是從喉嚨深處緩緩而出。
溫南檸推開他,從他身上下來,背對着他,淡淡道,“我不想和你一起騙人。”
“不想騙人?”紀宴西低低地笑,“這幾年你騙得還少?”
懷揣着這個天大的謊言坐了三年牢,把他騙得團團轉,還讓他恨了她三年。
現在和他說不想騙人?
溫南檸不知道陸御風已經告訴她,還以爲他故意找茬,“我騙你什麼了?”
說完徹底沒了耐心,指着門道,“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走吧。”
紀宴西站起身,被她冷漠的態度終於勾起了一絲心火,“你還想瞞着?你告訴了陸御風,卻瞞着我?怎麼,被我恨你很舒服?溫南檸,我真想劈開你腦子看看裏面都裝了什麼。”
溫南檸轉過身,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才從話裏提取到信息,“你……知道了?”
紀宴西反問,“爲什麼要頂罪?”
溫南檸搖頭,“紀總貴人事忙很多事都不記得了,當年證據確鑿,我有選擇的餘地?”
紀宴西雙手扣着着她的手臂,“不,不單單這個原因,你在法庭上表現得很平靜,一個20歲還在上學的女孩不會明明被冤枉還無動於衷,有人威脅你了是不是?”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當時他就覺得奇怪,如今想想只有這個理由才能成立。
“是。”溫南檸如今沒什麼好隱瞞的,“裴晟用我媽媽的病威脅我,我沒有辦法才答應他。”
她忽然擡頭,“但是如果不是你不肯和解,我也不用坐牢不是嗎?我媽媽現在已經不在了,我是白白坐了三年牢。所以,你有什麼立場站在這裏指責我?”
她眼眶泛紅,提到季珊她就忍不住想流眼淚,說着說着那些委屈都出來了。
“你現在是不是還要怪我沒有讓真正的肇事者得到懲罰?說吧,我還要怎麼補償?”
紀宴西眸色深沉,淡淡地說了句,“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現在只想清清靜靜地生活,不想再和以前相關的人和事有任何牽扯。紀總,如果你對我有一絲愧疚,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可以嗎?”
冷漠到極致的話語,聽得紀宴西心裏發冷。
他眼神陰鬱,想要發火卻發現根本沒有立場,最後咬牙切齒地說了句,“不可以。”
然後伸手推開她,徑自走了出去。
溫南檸站在客廳裏,等了一會兒,並沒有聽到他開門的聲音,看來是回自己家去了。
屋裏又重新恢復了安靜。
她脫掉外套,走回臥室,上牀熄燈睡覺,動作利落乾脆。
然而半天過去,毫無睡意。
溫南檸在黑暗裏睜大眼睛,想着剛纔發生的一切,心情被他攪得亂七八糟。
他剛纔說並不是來指責她,不是怪她,難道是替她感到委屈不成?
腦子裏太亂,一直到下半夜,溫南檸才入睡,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她今天要去看季珊,於是起牀收拾一下,在樓下吃了碗面,直接去了襄檀公墓。
季珊的墓在最頂上的一片空地上。
依山傍水的,看得出裴晟是花了大價錢,可見他對季珊還是有感情的。
溫南檸在獄中的時候時常假設,如果自己沒有答應裴晟的要求,他會不會真的不醫治母親。
可惜溫南檸不敢把季珊拿來做賭注。
三個月還沒到,墓地周圍的草卻已經長得很密,溫南檸蹲下身,放下手裏季珊最愛的粉色奧斯汀玫瑰,徒手一根根地清理着雜草。
她在海城這麼久,從來沒關心過裴家的情況,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們有沒有來看過她。
溫南檸一邊拔着草,一邊和季珊聊着天。
時間過得很快。
迎來夕陽,溫南檸準備起身離開,正當她轉身下山時,石階上走來一個人。
溫南檸心中劇震,她上前兩步,抓着那人的衣袖,聲音微顫,“李叔?”
季珊的司機,溫南檸潛意識裏一直以爲他也出事或是受傷了。按道理說當天兩人是一起出車禍的,如今看來他卻安然無恙,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溫南檸上下打量他,非但沒事,好像一點傷都沒有。
李叔見到她也有點詫異,他以爲這個時間應該不會有人來的。
“大小姐,你來看夫人?”
溫南檸點頭,想問問他爲什麼沒受傷,可又覺得這麼問似乎有點巴不得他受傷的意思,有些踟躕地站在臺階上。李叔像是清楚她心裏所想,彎着腰繼續往上走,“走吧,我們到上面再說。”
溫南檸又轉身跟在他身邊往回走。
兩人走到墓前,李叔才緩緩開口,“你肯定覺得奇怪,一輛車裏出的車禍,爲什麼夫人傷得那麼重,而我卻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