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入之歲蘊滿冷嘲的眸子，顧言川罕見地陷入沉默，很快低下頭，一門心思替之歲清理傷口。
顧年喝了血，總算恢復神智，捧着杯子，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之歲的手臂，心思不言而喻。
他的視線毫不避諱，露骨地盯着之歲。
顧言川回過頭，冷冷注視着顧年：“回去！”
顧年腳下似生了根，立在原地，不肯挪動分毫。
看到杯子內壁的血，顧言川瞳孔一縮，很有些慌亂，見顧年一動不動，更是怒上心頭，厲喝道：“滾回去。”
顧年舔舔脣角，拿着杯子離開，臨走前還依依不捨看了之歲幾眼。
顧言川眉心突突地跳，臉色很難看，他努力壓下心頭的怒火，重重吐出一口氣，轉過頭來看之歲，卻發現之歲的目光停留在門口處，失神地盯着已經空無一人的門外。
“對不起。”顧言川現在也只能說出這句話。
之歲收回視線，默默搖頭，“你的對不起沒有任何用。”
顧言川當然知道，他和之歲走到今天，他欠之歲的，哪怕千句萬句對不起都無法抵消。
事情似乎又走到了死衚衕，顧年不喝人血就會發狂，過不了多久，想壓制他恐怕人血也沒用了，只能用人肉，可之歲不會眼睜睜看着他殺人取肉，難道那個時候要用之歲的血肉嗎？
絕不可以！可顧言川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爲之歲處理傷口的手微微發顫。
顧年每天都要喝血，之歲的臉色越來越差。
終於在連續五天看着之歲放血，神經時刻緊繃的顧言川率先受不了了。
“歲歲，不要再給顧年血喝了，我去基地找點新鮮的血。”顧言川沉聲道。
之歲聞言，手下一鬆，染血的紗布飄到地上，露出她沁着鮮血的傷口：“不要，我可以的。”
“你可以？他現在每天都要喝血，你身體受得了嗎？如果以後他要喫人肉呢？你也給嗎？”顧言川沉聲道。
“我可以！”之歲堅定：“我可以的！”
“你要我眼睜睜看着你死嗎？”顧言川不敢置信，“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再說了，你一個人，完全滿足不了顧年，如果你…你不在了，顧年還是會殺人，爲什麼要白白搭上自己的命？”顧言川想勸之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現在這麼做，根本得不償失。
“那就等我死了，什麼也看不到，什麼都管不了的時候，你和他再去殺人吧！但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別想殺人，否則我立刻就去死。”之歲頗爲激動，拿起牀頭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眸中帶着孤注一擲的勇氣。
顧言川拿她沒辦法，只得軟下聲音，“好，我不殺人，把刀放下。”他慢慢上前，走到之歲身邊。
“我什麼都答應你，把刀放下，好嗎？”他小心翼翼道。
之歲眸光微閃，慢慢放下刀。
顧言川連忙把刀拿走。
“我不會逼你了，我答應你，絕不會讓顧年殺人，我會想辦法的。”顧言川保證道。
如果一定要在顧年和之歲之間做取捨，他寧願放棄顧年。
“真的嗎？”之歲詢問。
“真的！”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之歲又道。
顧言川點頭，“好，你好好休息。”
他拿着刀，緩緩走出門。
他需要想想辦法，讓顧年不再發狂，如果實在沒有辦法，他就這能放棄顧年了…….
*
差不多過了三天，顧年再一次喝完血後，竟然倒在地上，渾身抽搐，嘴角流出血沫。
顧言川一個箭步走到顧年身邊，將他抱在懷裏，“你怎麼了。”
顧年身體抖個不停，眼睛、嘴巴，都流出血，眼睛緊緊盯着顧言川，嘴巴微張，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鮮血順着顧年的臉滑落，滴到顧言川手臂上。
溫熱的液體像火星一樣砸在顧言川身上，灼傷了他的心，他捧起顧年的小臉，用衣袖給他擦血，可鮮血像水一樣往外涌，顧言川根本擦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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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年嘴角流出的血越來越多，身子漸漸僵硬，身上的皮膚不斷滲出鮮血，染紅了衣服，顧年幾乎變成了一個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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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年，顧年。”顧言川喚着顧年的名字，心慌至極。
懷裏的小人兒，慢慢閉上了眼睛，搭在身上的手猛然下垂。
顧言川探了探顧年的脈搏，覺得很荒謬，顧年怎麼會死？怎麼會死在他眼皮底下？
就在顧言川發愣恍惚之際，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他沒有放在心上，以爲是之歲來看顧年。
卻不想，脖子猛地一疼，冰涼的液體順着針孔，進入到顧言川身體裏，他不敢置信地回頭。
只見之歲距離他僅有半寸距離，眸中閃着攝人的冷光，她的手上正拿着針管，把不知名的液體往他身體裏送。
電光火石間，顧言川似乎明白了什麼，他一手鉗住之歲的手臂，手下用力極大，幾乎把之歲的手骨捏碎。
“爲什麼？”顧言川質問。
“因爲你該死。”之歲微微一笑，溫溫柔柔的語調，卻說着極傷人的話。
冰冷和溫柔竟然糅合在一張臉中，顯得荒誕又駭人。
“你該死！”她重複道。
顧言川鬆開之歲的手，狠狠一甩，針管從他身體裏撥出，濺出幾滴血，斜灑在地面上，開出妖冶的花。
之歲往後退了幾步，勉強穩住身子。
他露出血紅的眸，感受到心口處穿來的刺痛，死死盯着之歲的眼睛：“你想殺我？”
“做夢都想。”
“顧年…也是你害的？”他的聲音忍不住發顫.
之歲面色一僵，身體微頓。
不用她開口，顧言川便知道，顧年的死和之歲脫不了干係。
“是因爲你的血！”只有這一種可能。
“你到底做了什麼？你的血，爲什麼？”顧言川眉心緊蹙，忍不住搖頭，“爲什麼？你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
他瀕臨崩潰，心中的恐懼一波一波上涌，幾乎將他淹沒，之歲的血出了問題，只怕她的身體也不會好到哪裏。
“說啊！”顧言川大吼。
他話音剛落，之歲嘴角也流出鮮血，身體控制不住地發冷，忍不住彎下腰，蜷縮成蝦狀，背後沁出冷汗，口中發出痛苦的低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