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知行離開的時候是帶着遺憾的。
剛剛走出門，晏知行就後悔了，他不該走的，他也捨不得走。
可是不走的話，之歲看着他只怕會更難過，而他看着之歲虛弱的眉眼、默不作聲的樣子，也是心如刀割。
在之歲醒之前，晏知行一直在研究電動輪椅是怎麼用的，他想用得熟練點，這樣見到之歲的時候，起碼不會太過難堪。
他想告訴之歲即使我不良於行，但我可以努力讓自己變好，學着照顧你和孩子，求你別不要我。
他想告訴之歲，我會改掉自己的壞脾氣，會好好對你和孩子。
這些話，他在腦子裏預演了無數遍。
可當之歲醒後，晏知行注視着之歲的眼睛，能想到的就只有道歉、乞求原諒。
看着之歲牴觸的模樣，這些話到底沒有說出口，他不想變得太過卑微，在之歲面前他還想撿拾一點自尊蔽體。
最後，晏知行還是沒忍住，用腿傷做籌碼，希望換回之歲一點憐惜，可惜無濟於事，難堪和心痛將他的心絞成碎片，他怕自己繼續留在這裏，會控制不住自己。
“晏先生，您還好嗎？”萬阿姨守在門外，看着晏知行傷神的樣子，心中難受。
“沒事，你進去照顧她，她想要什麼只管爲她準備，我晚點再來看她。”晏知行囑咐，神情又變回以前那般冰冷。
“好。”王阿姨點頭。
交代完，晏知行便離開了。
王阿姨看着晏知行坐在輪椅上的背影，心中酸澀，又想到病房裏虛弱的之歲，更難過了。
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
晚上七點左右，晏知行又來了，他其實已經很疲憊了。
晏知行昏迷這段時間，李家步步緊逼，林慕白和林源勉強守住晏家，但還有好多事需要晏知行來定奪。
晏知行執意要留在病房等之歲醒來，已經耗費不少時間，終於見到之歲清醒，才稍微放下心，回去處理堆積如山的事務，剛剛忙完又急着來看之歲。
他的臉色憔悴，眼下泛着淡淡的黑，腿上蓋了一條灰色毯子，左手拎着保溫桶，右手驅動着輪椅，右手好像沒有重新包紮，繃帶上的血跡比之前更多了，看起來蕭瑟可憐。
之歲瞧着他，十分懷疑他是故意的，這樣裝可憐，就是想騙自己原諒他。
想是這般想，之歲的心還是忍不住泛起疼痛，酸酸的、漲漲的，晏知行那般驕傲的人，怎麼受得了變成這樣啊！
之歲眼眶不禁紅了，她轉過頭，不再看晏知行，
晏知行確實是故意的，他故意支開王阿姨，故意把自己狼狽的一面展現在之歲面前。
因爲他知道，之歲的心最軟不過，苦肉計一次不成，他就用兩次，若還是不成，他便用十次百次，總有一天，之歲會心軟的。
看着之歲難過的樣子，晏知行知道之歲的心已經鬆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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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晏知行就到了之歲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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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我給你帶了些紅棗枸杞粥，最補氣血，對你和孩子都好。”晏知行柔聲道。
他將保溫桶放到腿上，用右手扶住桶身，然後伸出左手打開保溫桶，因爲不習慣用左手，他試了好幾次才成功。
晏知行臉色有些白，眼中閃過難堪。
“歲歲，對不住，我右手傷了，沒有辦法餵你。”靜默片刻，他將粥遞給之歲。
之歲接過粥，哭了。
晏知行想讓之歲心軟，卻見不得她哭，之歲一哭，他的心口便發疼。
“好歲歲，別哭了，你如果不想見我，我現在就走，求你別哭了。”晏知行心疼地開口，語氣中是止不住的憐惜。
他將保溫桶放到桌子上，轉過輪椅，準備離開。
之歲叫住他，“站住，你不準走！”語氣兇巴巴的，聲音裏卻帶着哭腔，沒有一點威懾力。
晏知行身子僵住，停了一瞬，又轉過輪椅，面對着之歲。
之歲也看着他，眼神哀傷。
兩個人對視着，一言不發，或者說，發生了那樣的事，他們也不知該對彼此說什麼。
良久，之歲把粥放到桌子上，先開口：“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晏知行親口說不要孩子，是之歲過不去的心結。
晏知行握住之歲的手，解釋：“歲歲，我想要孩子，我也想要你，我當時鬼迷心竅了，所以才說出那樣的混賬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之歲沉默，過了一會兒，繼續問：“你愛我嗎？”
“愛！”晏知行沒有一點遲疑，回答道。
晏知行真的覺得自己愛着之歲，他不想失去之歲，一點也不想。
晏知行毫不遲疑的樣子，令之歲有一種被堅定選擇的感覺，她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好，晏知行，你聽着，這是我最後一次原諒你。如果你以後再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到時候，也請你放過我。”之歲看着晏知行，眼中滿是堅定。
就這樣吧，晏知行，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爲了孩子，也爲了給我們這三年一個交代。
晏知行如臨大赦，保證：“歲歲，謝謝你，肯給我一次機會。我發誓以後一定不會再傷害你了。如果我再做對不起你的事，便叫我不得好死。”
之歲連忙捂住他的嘴，“不用，你不必發這樣的毒誓。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對你徹底失望了，我只希望，你可以放我和孩子離開，好嗎？”
“好，我答應你。”晏知行抱住之歲，眼底卻閃過暗色。
歲歲，我怎麼可能會放你走呢？除非我死。
兩個人就這樣抱着，感受着彼此的體溫和呼吸，時間在這一刻好像靜止了。
咕~
忽然，之歲肚子發出一道聲音，打破了這份平靜。
之歲掙開晏知行的懷抱，忍不住紅了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雙頰緋紅，原本蒼白的臉色，因這點點紅暈暈染，透出些明豔之感。
晏知行輕笑，他的歲歲，也太可愛了些。
聽到晏知行的調笑，之歲擡起頭，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晏知行，看起來委屈巴巴的，“孩子餓了。”
這是把鍋推到孩子身上了。
晏知行心底發軟，忍住笑，點頭，“嗯。”
見晏知行不信，之歲鼻頭一酸，掉下了眼淚，“真的是孩子餓了。”說完，鼻子一抽一抽的，泛着淚花的杏眸看着晏知行，好像在告訴晏知行，你如果再笑，我就繼續哭給你看。
晏知行忙伸出左手爲之歲擦眼淚，輕輕哄道：“怎麼說着說着又哭了，歲歲，別哭了，哭多了傷身。”
之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是莫名地想哭。
或許是知道有人會哄自己，所以有底氣無緣無故地哭，或許是因爲懷孕了，有些多愁善感，之歲也說不清。
“好歲歲，既然孩子餓了，那我們喝粥好不好？”晏知行輕輕說道。
之歲帶着點哭腔答應：“好。”到底沒再哭了。
晏知行鬆了口氣，端起粥，遞給之歲。
之歲小口小口地喝起粥，見晏知行一直看着自己，有點難爲情，舀了一勺粥送到晏知行嘴邊，“你也喝。”
晏知行愣住，反應過來，連忙張口喝下粥。
他看着之歲，眼底是醉人的溫柔，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意，“好，我陪你和孩子一起喫。”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慢慢將粥喝完。
這般溫情而浪漫的時刻，令晏知行有些沉醉，感覺好像回到了幾年前，他父母猶在的時候。
之歲懷着孕，本就嗜睡，喝完粥不久便睡着了。
晏知行看着熟睡的之歲，目光灼灼，像是要將她的面容刻進心底，心口處暖暖的，他知道，那裏住進了他的小姑娘，他的愛人。
歲歲，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