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村裏的李奶奶告訴我找夫君，就是要找生得好，有學問，又有武藝的人，最最重要的是那人要和我有緣分。”之歲回想着李奶奶說的話。
“你生得好看。”說到這裏，之歲飛快地瞥了謝若初一眼，又心虛地收回視線。
“你還知道很多我沒聽過的東西，可見你應是讀過很多書的。你一個人殺了那只老虎，可見你武藝高強。再有，你不是說了嗎，你和我有緣，這樣看來，你完全符合做我夫君的條件。”之歲掰着手指頭，一條一條細數。
越說之歲便越堅定自己的想法，他們二人實在適合做夫妻。
之歲舉着豎起的四根手指湊到謝若初眼前，“你瞧，四條你全都符合！”她的手指細長，有許多細小的傷口和老繭，看起來並不好看，謝若初卻瞧得出神。
就是這樣一雙手把他從山中拖回來，爲他塗抹傷口。
仔細看，之歲的手上明顯有新傷——幾道勒傷，傷口已經結痂，色澤較其他傷口要更鮮豔一些，謝若初推測這傷是昨日之歲爲了救自己，被藤蔓勒出的傷痕。
謝若初握着之歲的手，他的手白淨纖長，骨節分明，十分好看，與之歲的手放在一起，對比鮮明，格格不入。
他面帶心疼，“姑娘，你的手…”
不待謝若初說完，之歲猛地縮回自己的手，將手背在身後。
謝若初方纔沒有用太大的力氣，竟讓之歲掙脫了去，他微微愣怔，不太明白之歲爲什麼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之歲不懂男女之情，自然不是因爲被謝若初看到自己不甚好看的手而自慚形穢，覺得無地自容，她只是單純地不願意在外人面前展現自己的短處，被人小瞧。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年她爲首富千金送衣服時，被她府上丫鬟奚落的場景，那丫鬟直言之歲的手繭子太多，會弄壞她家小姐的衣服，惡狠狠地將衣服奪回去。
之歲知道自己這雙手實在粗糙，甚至不比那個丫鬟的手嬌嫩，但是被人那般數落，之歲的自尊確實受不了。
之歲孤女的身份，讓很多人都下意識地看輕她，輕慢她，縱然有的人不知道她是一個孤女，也能從她的手上看出一些端倪，繼而轉變對她的態度。
“公子，你是怎麼想的？願意和我做夫妻嗎？”之歲僵硬地把話題引回去，雙手仍然背在身後。
謝若初輕嘆一聲，不再糾結之歲的手，反問：“姑娘，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嗎？”
“自然，李奶奶說，女子都是要嫁人的，我好不容易遇到了這麼合適的你，心中自然是願意的。”之歲的口吻就像是在做交易，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彷彿只是爲了完成一項任務，絲毫沒有女子談及婚嫁之事時的害羞和嬌怯。
謝若初雖然沒有與人談情說愛的經驗，但也知道之歲的表現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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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光微暗，十指交叉，右手大拇指不斷在左手上摩挲，這是謝若初陷入思考時一貫的做法。
謝若初猜想，之歲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夫妻，只是從旁人口中瞭解了一個大概，所以纔會這般草率地做決定。
他不知道應不應該答應她，明明是爲了騙之歲才下凡的，可看着之歲懵懂單純的樣子，謝若初想答應的話卡在嗓子裏，說不出口。
見謝若初失神的模樣，之歲的小手不安地攪在一起，打着圈圈。
“公子，我會做一個好妻子的。李奶奶說，爲人妻者，要會操持家務，要會做飯，要能爲夫君傳宗接代，這些我都會盡力爲你做到的。”之歲繼續道。
謝若初被傳宗接代這四個字嚇到，手上的動作驟停，看向之歲的眼神可算得上驚恐。
他喉頭微滾，腦子裏炸起一朵煙花，驚得他頭皮發麻，身體出現細微的顫抖。
接着之歲聽到他幾乎破音的話，“傳宗接代！”
“是啊！若我做了你的妻子，自然是要爲你傳宗接代的！”之歲不明白他爲何這般失態，全沒有了剛剛氣定神閒的樣子。
謝若初定定地看着之歲，胸腔裏積聚出一股鬱氣，堵得他發慌，“姑娘可知，什麼是傳宗接代？”
他的語氣頗爲嚴厲，眸光沉沉，整個人變得很危險。
之歲不明所以，被他的語氣嚇住，囁嚅道：“我不知道。”
她當時很好奇，詢問過李奶奶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不料被李奶奶敲了幾下腦袋。
之歲還記得，當時李奶奶只說了一句，“小孩子家家，不必知道這些，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之後，不管之歲怎麼纏着李奶奶討要真相，她都一言不發。
“李奶奶說我長大就會知道了，可等我長大後，李奶奶就不在了。”之歲語氣低落，顯然是想到了故去的李奶奶，眼中瀰漫着水汽，她抽了抽鼻子，壓下淚意。
被水汽浸潤過得眸子清亮透徹，水光瀲灩，微紅的眼尾又爲之歲添了幾分嫵妹，她怯怯地看向謝若初，眼神像鉤子一般鉤住謝若初的心。
謝若初見之歲這副模樣，深覺剛剛的語氣確實重了，他薄脣緊抿，思考着怎麼向之歲道歉。
他還沒想好，耳邊就傳來之歲的聲音，“公子，您學問好，肯定知道什麼是傳宗接代，不然，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吧。”
琉璃般乾淨的人兒，問出這樣一句話，給人的衝擊力不可謂不大，謝若初本就沒有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來，又聽得之歲這石破驚天的發言，徹底呆住。
他對之歲完全沒了辦法，頗有些絕望地看着之歲，耳根泛紅，嘴脣微張，面上是掩不住的驚恐，整個人既驚又羞，活像是被登徒子調系了一番的良家婦女。
而之歲正是那個浪蕩子，害他變成這般模樣的罪魁禍首。
好像有魚骨卡在謝若初的嗓子裏，使他劇烈地咳起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傳入之歲耳中，把之歲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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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若初喘着粗氣，不停地呼氣吐氣，同時用手撫住心口，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之歲不明白自己這句話哪裏戳住了謝若初的肺管子，讓他這麼難受，可之歲又覺得謝若初的表現不止是難受，還有震驚，奇怪，和一點點的羞惱？
他在羞澀什麼？又在惱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