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若初走出房間，還是掩不住臉上的笑意，只要一想到之歲氣鼓鼓的可愛摸樣，他的心便忍不住發甜，嘴角的笑意怎麼都下不去。
不過這份喜悅在到達廚房，看到之歲喫得米湯時，蕩然無存。
謝若初的身子僵硬，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便是之歲的午飯嗎？
她竟然喫得這般簡陋，沒有什麼色澤，飄着幾粒米的米湯，不，說是米湯都過譽了，這根本就和清水沒兩樣。
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擊打着謝若初的心，他覺得自己好像遊離在世界之外，眼前所見皆爲虛幻。
之歲竟然這般委屈苛待她自己！
謝若初拿起碗，雙手微顫，他仰頭喝了一口，這湯無甚滋味，野菜微微發苦，只喝了一口，謝若初便忍不住緊緊擰住眉。
他黑着臉，將湯嚥了下去。
謝若初從沒有喝過這樣無味且沒有營養的東西，他在天界時是地位超然的帝君，入口的無不是珍饈美饌，美味非常，到了人間，他也沒有委屈過自己，幾乎嚐遍了人間所有美味。
所以，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世間還有這麼難喫的東西。
謝若初環顧四周，找到米缸所在，徑直走到米缸前，待看到裏面所剩無幾的米粒時，謝若初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而後，謝若初走遍廚房都沒有發現什麼蔬菜糧食，之歲的家中竟如此貧寒！
想到之歲給自己拿來的煎蛋和喫食，謝若初眼前一黑，在她眼中，他難道只是一個只能與她同甘，卻不能共苦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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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若初面色不虞，拿着碗直奔主臥。
“你回來了。”之歲見謝若初回來，起身迎他。
謝若初原本就心中氣悶，見之歲不好好躺着休息，竟還下了牀，心中更是發堵。
“你莫要亂動，剛剛摔得還不疼嗎？”謝若初強壓下心中的不悅，低沉着聲音道。
謝若初心思深，對情緒把控極好，之歲對謝若初的不滿毫無覺察。
她眨巴着眼睛，一臉驕傲道：“你放心，我剛剛摔得一點都不重。而且我常年採藥，都摔出經驗了，知道怎麼使力可以讓自己傷得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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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開心，好像自己掌握了什麼了不起的本領。
似乎是害怕謝若初不相信，之歲特意在他面前繞了兩圈，最後，站在謝若初面前，舉起小手，雙手合十，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謝若初，露出討好的笑意，“你瞧，我說了，我沒事的！”
謝若初聽到之歲的話，看着她這般乖巧的模樣，心中猛地一疼，滿腔的怒火瞬間傾瀉。
她這些年到底都受了什麼苦啊？究竟摔了多少次，才能找到更好的保護自己的方法，又是什麼支撐着她一直這樣樂觀，把這些苦難當作磨礪自己的經驗。
她本該是妖界尊貴的小公主，卻因爲自己的私欲，被打落凡塵，受盡苦楚。
謝若初思及此，心中的怒意化爲百般的憐惜和歉疚，他眼底閃過一抹疼惜，鼻頭微酸。
“我看到了，月月很厲害！”這話說得艱澀，甚至帶了一絲顫抖，尾音微顫。
之歲放下手，從謝若初手中接過碗，“有勞若初爲我端來飯食，你也快些去喫飯吧。”
說罷，她徑自坐到木桌前，喝起手中的湯。
那湯本就不多，之歲喝的很急，不過轉眼的功夫，一碗湯便已下肚。
謝若初呆呆地看着之歲將湯喝的一滴不剩，他幾乎站不住身子，爲什麼那麼難喝的湯水，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全部喝下去？
他啞着聲音問道：“月月，這湯水太稀了，怎麼不多加一點米？”他小心翼翼地詢問之歲。
之歲拿着碗的手微微一頓，雖然她很快便恢復如初，但謝若初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之歲的不自然。
之歲放下碗，對着謝若初輕笑，“這些日子，我重了不少，每日不能喫那麼多了。”
胡說，你明明那般清瘦，謝若初聞言，雙手攥成拳，死死咬住後槽牙才找回一點理智。
“若初，你怎麼這麼問？莫不是擔心家中沒有糧食了？”之歲故作輕鬆地問道。
謝若初靜靜地看着她，眼中流轉着之歲看不懂的神情。
“你不用擔心，家裏還有很多糧食蔬菜，不會叫你餓肚子的，你呀，就好好養傷。”見謝若初沒有動靜，之歲又道。
說完，她就一直在觀察謝若初的表情，她不想謝若初爲了這些瑣事發愁，影響傷勢。
這話是假的，她今日本來是想去鎮賣些草藥，順便買上一些糧食，可天意弄人，讓她遇到了謝若初，她今天不僅沒有賺到錢，反而把多年的積蓄全都搭了進去。
可是謝若初畢竟受着傷，之歲不想拿這些事煩擾他。
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她總會想到辦法的，何必讓他和自己一起擔心憂慮呢？
只是之歲不知道，謝若初早勘探過廚房的每一個角落，知道家中沒有多少糧食。
再有之歲這話簡直是不打自招，謝若初沒有問家中糧食還有幾何的問題，但之歲因爲心虛，一籮筐全抖摟了出來。
此地無銀三百兩，家中尚有餘糧在。
謝若初不忍質問之歲爲什麼不好好愛惜自己了，從之歲的表現中，他明白了，之歲是不想讓自己擔心，才瞞着自己，他如何忍心拆穿她！
既然你不想讓我知道，那我便順遂你的心意。
傻瓜，你怎麼會這麼傻？謝若初的心一半被泡在鹽水裏，一半被泡在甜水裏，又是感動又是酸楚。
見之歲一直看着自己，謝若初勉強壓下心中百般滋味，開口說道：“嗯，我沒有擔心這件事，只是見你喫得少，有點擔心你的身體。”
謝若初的聲音平穩溫和，將情緒藏得極好，只是那一聲嗯卻悶悶的，帶着旁人難以覺察的苦惱壓抑。
之歲鬆了口氣，露出笑意，“沒事，我本來就喫得少，這些完全能填飽我的肚子！”
聽着之歲的話，謝若初剛剛壓下去的鬱氣再次上涌，眼中微微溼潤，他轉過頭，錯開之歲的眼神，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