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歲將藥渣過濾好，等藥慢慢變溫，這才端着藥去找謝若初。
彼時謝若初已經處理好傷口，倚靠在牀頭，閉目凝神。
他只着一件裏衣，身形單薄，暖暖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使他本就白皙的面龐更顯剔透，睫毛又長又翹，像一排密密的小刷子，在臉上投下一片陰翳。
之歲注視着他，眼中是掩不住的驚豔，他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謝若初聽到動靜，睜開眼眸，轉過頭，直直地看向之歲，“你來了。”
他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笑容清淺，面色有些蒼白，烏黑的瞳孔在陽光照射下，折射出動人的神采，好像從畫裏走出來的神仙。
“若初，藥熬好了，你快喝吧。”之歲回過神，衝着謝若初說道。
“多謝。”他的聲音溫潤。
“對了，這藥很苦，你喝完之後，把這個果子吃了，這果子極甜，可以壓一壓苦味。”之歲說着，攤開小手，一顆紅豔豔的小果子映入謝若初眼簾。
看清之歲眼底的關切，謝若初微微一怔，他征戰多年，受過不少傷，服下的苦藥不知凡幾，卻從沒有人擔心他是不是怕苦。
他看着之歲，眼中蘊滿柔情，點頭，“好。”
謝若初接過之歲遞來的藥和果子，端起碗，仰頭喝下，中間沒有停頓，將藥喝了個乾淨。
之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謝若初，“若初，你不怕苦嗎？”
之歲每每喝藥的時候都痛苦不堪，她喫過不少苦，自以爲忍耐力極好，可獨獨怕喝苦藥，看着謝若初面不改色地飲下一大碗苦藥，不由十分震驚。
謝若初見之歲呆愣的樣子，心中好笑，“怕啊，但是怕也沒用，最終還是要喝完，如果一定要受苦，不如一次受完，長痛不如短痛。”
之歲抿着脣，若有所思，“也對，長痛不如短痛。”
謝若初摸了摸之歲的腦袋，“月月，你也這麼認爲嗎？”他眼含期許地看着之歲。
“我在鎮上聽說書先生說過，他學問極好，說得應該是對的。”之歲應道。
不待謝若初露出笑容，之歲又說道：“但是一次受完所有的苦，一定會迎來甘甜嗎？”
少女單純的疑問使謝若初愣在原地，久久無話。
他的心陷入一種惶惑，一定會嗎？若你回到妖界，我們就一定會有好的結果嗎？你會原諒我的欺騙和隱瞞嗎？
謝若初遲遲沒有說話，直到之歲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他纔回過神。
“會的，一定會的。”謝若初語氣堅定。
只是他放在一旁的手指卻微微顫抖，昭示着他的心虛，這話說出來，不知道是在安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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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歲見謝若初回過神，方鬆了口氣，“若初，你嚇死我了！我不過是隨口一問，你怎麼這麼在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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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你不相信嗎？”謝若初沒有放過這個話題，追問着之歲，眼睛緊緊地盯着之歲。
之歲對謝若初緊張的態度感到疑惑，但不願意刺激到他，便乖巧地點頭，“我相信。”
之歲的話似乎有什麼魔力，像一汪水，滌盪了謝若初心中的鬱氣，他明顯放鬆不少，覆露出笑容。
“若初，你快把果子吃了吧。”之歲提醒道。
“好。”謝若初擡手將果子送到口中。
確如之歲所言，這果子很好喫，果肉軟糯，果汁清甜，就像之歲給謝若初的感覺一樣，清甜美好。
見謝若初把果子喫下，之歲露出笑意，“若初，我出去辦點事，你好好休息，不要亂動。”
“你要去做什麼？能不能別去？”謝若初脫口而出，他不放心之歲一個人出門，如果可以，他希望之歲能一直寸步不離地陪在他身邊。
“我去找李伯伯商量點事，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之歲解釋道。
謝若初還想再勸，之歲又道：“若初，我真的有急事，不能耽誤了。”
說完，之歲便轉身離開，徒留謝若初一個人面色不善地躺在牀上。
之歲去李家是爲了借些糧食，家中沒有什麼餘糧，捉襟見肘，她總不能坐以待斃。
之歲一路不停地走到李家，叩響李家的門，“李伯伯，是我，之歲，我來找您商量點事。”
“歲歲，你怎麼來了？快進屋。”李伯伯和李文聽到之歲的聲音，出來迎她。
之歲跟着二人進屋，坐到椅子上，“李伯伯，相信您已經聽李大哥說過了，昨日我在山中遇到猛獸，一位公子救了我。”
李伯伯聞言點頭，“上天保佑，還好你沒事。”李伯伯看着之歲，滿眼慈愛。
之歲見到李伯伯眼中的關切，心中一酸，幾乎落淚。
她勉強忍住淚，神情頗有些爲難，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李伯伯，是這樣的，我家中沒有什麼餘糧，去鎮上又太遠，所以我想…我想找您借點米。”
李伯伯聞言，頗有些嗔怪地看了之歲一眼，“你這孩子，說話吞吞吐吐的，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李文，去，給你之歲妹子拿一袋米，再去把我昨天獵的幾只野雞也拿來。”李伯伯朝李文吩咐道。
“好嘞。”李文得了吩咐，立馬行動。
“李伯伯，多謝您。”之歲並沒有推辭，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尚能忍忍，可如今她還要照顧謝若初，實在不能慢待了他。
“行了，你這丫頭的性子，我還能不瞭解，如果不是實在沒了辦法，你恐怕也不會求到我頭上。”李伯伯擺了擺手。
“丫頭，你上次採的草藥裏……”未免之歲一直把謝這個字掛到嘴邊，李伯伯把話題引到別處。
李文去拿東西的時候，之歲和李伯伯便在一起嘮家常，兩人一問一答，氣氛融洽。
“爹，我回來了。”遠遠地，李文的聲音傳來。
“好了，不聊了，歲歲，你家裏還有傷患，應該有很多事要忙，我就不留你了。”李伯伯站起身。
之歲見狀，也站起身。
“你小子，送歲歲回家，幫她把東西帶回去。”李伯伯朝李文喊道。
“知道了。”李文笑着答應。
“之歲妹子，走，我送你回去。”李文看向之歲，轉身到柴房拿出推車，將一袋米和幾只野雞放到車上。
之歲看着風風火火幫她運糧食的李文和滿臉慈善的李伯伯，眼眶微紅，“多謝李伯伯，多謝李大哥。”
她的聲音裏略帶哽咽，還有滿滿的感激。
“快回去吧，若還有什麼難處，一定要來找我。”李伯伯看着之歲，嚴肅地說道。
之歲害怕一說話會忍不住淚意，只好連連點頭，而後跟着李文一起走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