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若初執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字，筆尖似有萬鈞之勢，力透紙背，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之歲看得發愣，怎麼會有人寫字的時候也這般好看。
“月月，這是你的名字。”謝若初指着紙上的字說道。
他慣用草書，三個字寫得疏狂寥落，龍飛鳳舞。
“若初，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是怎麼寫的？”之歲認識的字不多，之前跟謝若初介紹自己名字的時候並沒有說明自己的名字是哪三個字。
與之歲相熟的人中沒幾個會寫字的，像李文和李伯伯他們也只是能記住之歲名字的音罷了，反正他們一生也沒有什麼寫字的機會。
之歲會寫自己的名字還是多虧了神祕人，當年他爲之歲起名字的時候，曾教過之歲這幾個字是怎麼寫的。
可之歲從來沒有在謝若初面前寫過自己的名字，他是從哪裏知道的？難道是猜的？
“還有，你的字，怎麼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之歲擰緊眉，喃喃自語，似乎在回想着什麼。
謝若初聞言，背脊發涼，身子微僵。
糟了！
之歲這兩個問題問得謝若初心口發顫。
看着之歲陷入沉思的模樣，謝若初呼吸微窒，腦袋嗡嗡作響，一點也沒辦法思考。
“我…我…我昨天出去辦事，剛好路過王大夫的醫館，你之前不是告訴過我，還欠着人家的銀兩嗎？我便想着直接還給他，免得你還要再跑一趟，他把欠條還給我了，我看到上面有你的名字，便記下了。”
謝若初猛地想起昨日的事，總算想到辦法騙過之歲。
“不信，我拿欠條給你看。”謝若初不由慶幸昨天自己去還了錢。
說完，他走到放包袱的地方，從裏面取出一張紙，送到之歲眼前，正是那日之歲塞給王大夫的欠條，這纔打消之歲的懷疑。
見之歲微微點頭，謝若初方纔鬆了口氣。
“至於你說我的字似曾相識，這很正常，我練的是草書，時下人們慣用草書，所臨字帖大多相同，你見過和我寫得相像的字也不是沒有可能。”謝若初繼續解釋之歲的第二個疑問。
還好當年他離開的時候，帶走了所有和自己相關的東西，否則如果寫着之歲名字的紙還在，之歲一定會妥善保管，時時查看，那麼她便會發現自己的字和救他的人寫的字一模一樣，這謊話他是怎麼也圓不過去了。
萬幸！
之歲聞言，再度點頭，算是相信了謝若初的話。
兩次危機堪堪渡過，謝若初七上八下的心，此刻終於能放回肚子裏。
看着謝若初慌亂的樣子，之歲眼底飛快閃過一抹笑意，這些話都是她故意問的。
之歲早在八方鏡中看到了謝若初的所作所爲，對他的動向瞭如指掌，她特意給他挖了兩個可以糊弄過去的坑，一來是爲了日後的計劃做準備，二來也是想稍微殺殺謝若初的威風，小小地報一下他的欺騙之仇。
謝若初自以爲瞞過了之歲，卻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受着之歲的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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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覆露出笑容，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這是我的名字，謝若初。”
他故意將之歲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寫在一起，並排而立，看着挨在一起的兩個名字，謝若初的眸中閃過一絲歡喜。
“月月，既然你已經會寫自己的名字了，這幾天，你便先練我的名字吧。”謝若初溫聲道。
之歲露出笑容，“好。”
“我再教你認兩個字，你便開始練習，好嗎？”謝若初詢問之歲的意見。
“我聽你的。”之歲回答道。
看着之歲聽話的模樣，謝若初心下滿意，繼續在紙上寫了兩個字，分別是月和悅。
“月月，這個字是月，就是你的小字，月亮的月。”
“這個字是悅，就是喜歡的意思。”
謝若初將這兩個字一齊寫出來，其用意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之歲卻不肯讓他如願，歪着頭，彎起眼睛看他，“我記下了。”
見之歲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謝若初眼中閃過一抹失落。
可能是自己的意思太過隱晦，月月初學寫字，不懂這些也正常，謝若初安慰着自己，又道：“自古文人寫詩，便喜歡用諧音來傳達自己暗含的心意，月月日後讀起詩來，可要記住這一點。”
他這話說得直白，明明上一刻還在教之歲寫字，下一刻便扯到詩句詩詞上，跨度之大，就是爲了引起之歲的懷疑和思考。
“若初，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之歲的聲音帶着一絲疑惑，眼睛落在謝若初身上，希望他能給自己解釋。
“沒什麼，一時之間，有感而發。”謝若初見事情沒有按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心中失落，勉強扯起脣角。
“哦，我記住了。”之歲點頭。
說完，之歲便朝謝若初伸出手。
“什麼？”謝若初沒有反應過來。
“你不是說了，教過這兩個字後，便讓我自己練習嗎？”之歲提醒謝若初。
謝若初如夢初醒，將筆放到之歲手上，卻遲遲沒有鬆手。
“月月，你當真沒明白我的意思嗎？”謝若初不甘心地問出聲，他明明說得那麼明顯易懂，月月怎麼就是不開竅呢？
“這是什麼意思？你剛剛的話裏還有什麼別的意思嗎？”之歲眼睛微微張大，不明所以。
謝若初右手仍握着筆，左手掩面，輕咳一聲，“我確實有其他的意思。”
之歲嘟起嘴，“若初，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話，你直說便是，爲什麼要話裏藏話呢？”
顧及着謝若初的顏面，之歲這話說得艱澀，儘量用詞委婉。
謝若初卻被之歲的話嗆住，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上不來下不去。
月月這意思不就是在說他行事不夠磊落嗎？謝若初氣得眼前發黑，險些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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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勉強穩住心神，僵硬地開口：“月月，不是我行事不夠光明磊落，而是…而是我不太好意思。”
豁出去了，哪怕是讓月月以爲他是在害羞，也總比讓她以爲他是個小人來的好。
“我是想告訴你月和悅諧音，月月，我心悅你。”最後幾個字，謝若初說得很大聲，似乎是想靠着聲音大來挽回一絲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