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之歲端坐在牀邊，蓋着紅蓋頭，安靜乖巧地等着謝若初來接她。
吱——
之歲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疊在腿上的手攪在一起，輕輕咬着下脣，正襟危坐，看起來頗有些緊張。
屋子裏很安靜，腳步聲漸漸變大，迴盪在之歲耳邊。
若初爲什麼不說話？之歲不免疑惑，心中莫名涌起一陣不安。
腳步聲消失，之歲視線朝下，看到謝若初的鞋子，他停到了之歲面前。
謝若初仍然沒有出聲，他手上拿着青湮劍，靜靜地看着之歲。
之歲被蓋頭隔住視線，看不到謝若初的表情，又聽不到謝若初的聲音，實在緊張，她小聲道：“若初，你怎麼不說話？”聲音裏透着一絲害怕。
大喜之日，她的夫君卻一言不發，沒有寬慰的話語，沒有溫柔的撫摸，之歲陷入不安的同時又有幾分委屈。
她總感覺這一切不太對勁。
謝若初還是沒有回答之歲的問題。
過於安靜甚至詭異的氛圍，使之歲的心微微一沉，她再次追問：“若初，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爲謝若初找了藉口，只要謝若初說一個是字，之歲便選擇相信他，不會再追問他。
謝若初久久無言。
之歲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她再次出聲：“若初，是你嗎？”
還是無人迴應。
之歲的手摸上蓋頭，想把它扯下來，但念及成婚的習俗，想到蓋頭的寓意，之歲生生忍了下來。
她將手放下，哀求謝若初，“若初，你幫我把蓋頭揭開吧。”聲音裏隱隱帶了幾分焦急還有明顯的害怕。
謝若初的表現太過詭異，讓之歲無法安心。
見謝若初仍不動如山，徒留她一個人着急，之歲的心一橫，猛地扯下蓋頭。
她想看清楚謝若初的神情，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到。
謝若初站在之歲面前，右手執着一把利劍，劍尖朝下，垂於身側，直直地盯着她。
他的眼睛裏蘊滿複雜之色，讓人如同置身深山之中，所見皆是迷濛的霧氣，之歲看不清，也看不懂謝若初的眼神。
看着這樣的謝若初，之歲心尖微顫，手下力道一鬆，繡着鴛鴦圖案的紅蓋頭掉落到地上，連帶着之歲的心也一齊跌入谷底。
“若初，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之歲驚呼，音調微變，眸中滿是驚恐，不敢置信地看着謝若初，身子微微顫抖。
她左手支在牀上，勉強支撐着自己，右手指着謝若初手中的劍，指尖微顫。
謝若初看着之歲驚恐的樣子，終於開口：“月月，別怕，我會控制力道，就一下，不會很疼的。”
“你在說什麼？”之歲瞳孔放大，頗有些絕望地質問眼前將要成爲她夫君的人。
“月月，對不起。”謝若初聲音裏滿是痛苦，他閉了閉眼睛，等到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緩緩舉起劍，對準之歲。
之歲這時才明白，謝若初想殺自己。
她呆呆地看着對準自己的劍尖，眨着眼睛，似乎是在消化這個訊息。
可她不明白，謝若初爲什麼要這樣做。
即便是想破腦袋，之歲也想不到謝若初有什麼傷害自己的理由。
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之歲不信。
痛苦涌入之歲心尖，她覺得自己渾身輕飄飄的，腦子裏一片混沌，馬上就要昏倒。
可之歲不甘心，她一定要弄明白這件事，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於是之歲用力咬住舌尖，劇烈的疼痛使之歲有了片刻的清醒。
“爲什麼？”她的聲音近乎虛無，
“我有非這麼做不可的理由。”謝若初聲音裏蘊滿痛苦，似乎非常不想傷害之歲，可手中的劍卻始終沒有放下。
之歲見此，自嘲一笑，“什麼理由，要你非殺我不可？要你非在我們成婚之日殺我不可？”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好像只是單純的疑惑，也是心死後的無力反抗。
謝若初無言以對，看着彷彿失去靈魂的之歲，他的心好像被人拿刀刺了十幾個窟窿，冷冷的風呼呼地灌進傷口之中，逼得他沒有喘息的餘地，疼得他難以忍受。
“月月……”
“別叫我月月！”聽到這個名字，之歲的眼神不再平靜，大叫出聲，聲音尖銳，帶着傷人的利刺。
之歲不想聽到這個名字，這只會提醒她，他們之間的情誼根本就是一場笑話。
什麼吾心悅你，暮暮朝朝，根本就是謝若初口中騙人的謊言。
爲什麼教會我這句話的意思，你卻不再待我如初。
是我從沒有看清你？還是你裝得太好？
謝若初聞言，幾乎拿不住手中的劍，喉頭翻涌的血腥氣讓他心中的鬱氣更盛。
“好，我不叫。”他的聲音裏滿是苦澀。
“不是我想這麼做，是天意如此，若不殺你，就會死更多的人。”他接着說道。
“天意？”之歲聞言，勾脣一笑，“謝若初，你若要騙我，大可找一個好一點的理由，不必這麼誑我。”
“你不信。”看清之歲眼中的嘲諷，謝若初目眥欲裂。
“我當然不信，是什麼天意，非要置一個人於死地，纔可保住其他人的命？”之歲冷冷出聲。
“你如果不想娶我，可以直說。”之歲的聲音再次在謝若初耳邊響起，給了他重重一擊。
謝若初以爲之歲這般善良，他說出自己的苦衷，之歲或許會理解他，可是之歲的反應告訴他，她並不願意爲了什麼所謂的天下衆生放棄自己的性命，也不相信什麼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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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最後一絲希冀破滅，整個人陷入一種絕望，他忽然覺得即便回到了上三界，之歲也不會原諒他、寬宥他。
不，他不能這麼嚇自己，回到上三界之後，月月一定會理解他的。
謝若初不停地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企圖說服自己。
她會原諒你和她不會原諒你，兩個聲音在謝若初腦子裏反覆響起，令他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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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於崩潰的邊緣，謝若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拿着劍，朝之歲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