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故意激怒我？爲何故意尋死？”謝若初聲音裏透出一股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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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之歲直面冰刃而不躲，還是她直言自己不是人間的月月，嘲諷貶斥謝若初，這一樁樁一件件，似乎都是她有意爲之，爲的就是讓謝若初殺了她，或者說她需要一個人殺了她，而謝若初恰好被她選中了。
“我在問你話，爲何不答？”謝若初越想心中的驚懼便越多一分，眸中凝着萬丈寒冰。
之歲斜睨着謝若初，嘴角拉成一條直線，一言不發。
兩個人暗暗較勁，四周的空氣都泛着寒意。
“慕之歲，說話！”謝若初到底忍不住先開了口，他不能忍受他的月月變成這般模樣。
他鉗住之歲的下巴，湊到之歲面前，冷冷道：“說！”
聲音裏帶着不容人拒絕的狠厲，這是他做帝君萬年來形成的威壓，即使之歲什麼都不在乎，還是忍不住心下微顫。
她不避不躲，沒有半點掙扎，冷冷道：“我只是不想活了。”
謝若初聞言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之歲，鉗着之歲的手下意識鬆開。
他不敢相信之歲的話，什麼叫不想活了？
“什麼意思？”他近乎失聲道。
之歲微微勾脣，眼中滿是淡漠，“就是字面的意思啊。”語氣平淡，沒有一絲感情。
謝若初被之歲的話氣得心梗，胸口劇烈起伏，死死盯着之歲，良久，他才顫着聲音吐出三個字：“爲什麼？”
他實在不解，之歲身爲妖界公主，地位尊貴，爲何不想活，又爲何被養成了這副性子。
看着謝若初崩潰的樣子，之歲似乎覺得很好玩，她上下打量着謝若初，眼中掀起幾分玩味。
“那帝君告訴我，這世上又有什麼是值得我留戀的？”之歲嘴角微翹，眼中帶着幾分嘲諷的笑意，篤定了謝若初答不出來。
謝若初被之歲的話問得一愣，罕見地陷入沉思。
其實在知道之歲是他練成無情道的關鍵的時候，謝若初就對之歲的身世進行了大致的瞭解，他知道之歲血脈斑駁，在妖界不受尊重，也知道妖王妖后對她不甚疼愛。
可是當時謝若初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妖界以血脈爲尊，之歲血脈不純，不受妖界歡迎實屬正常。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之歲自己擔不起公主的尊榮，便也不能怪別人輕慢她。
在人間走了一遭，體味過七情六欲後，謝若初卻明白之歲的處境有多麼尷尬，明明是妖界公主，卻難成大器，族人不擁戴，父母不疼愛，上面還有一個飽受上三界尊重的姐姐，更襯得她暗淡無光。
姐姐是妖界未來的主人，於四方征戰遊歷，她卻一個人終日住在沒有什麼人走動的玉清池，無人在意，實在可憐。
她確實沒有什麼非死不可的理由，但似乎也沒有什麼必須活下來的理由。
想到這裏，謝若初的心揪着疼，身體也泛起難言的疼痛，好像有人拿着錘子一點一點敲碎他的骨頭。
疼痛倏忽而至，叫他猝不及防，謝若初額間不斷冒出冷汗。
不對，如果說以前之歲確實沒有什麼非死不可的理由，但現在卻不一樣了，他和她的父母聯合起來算計她，害得她在人間受了那麼多苦，只怕她早就心灰意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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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若初越想心便越慌，他沒有辦法回答之歲的問題，但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心存死志，卻什麼都不做。
“你不是恨我嗎？那你就應該好好活着，將來好找我報仇啊！”謝若初只能用恨意激發之歲的求生欲。
“帝君，你多慮了，我早說過了，我不是人間的月月，從我回到妖界的那一刻起，你和她的愛恨情仇便都與我無關了。”之歲無所謂地開口，眼神依舊淡漠。
“我剛剛說恨你，只是想激怒你，我根本沒有繼承月月在人間的感情，有的不過是一段記憶，看着帝君，我心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無愛亦無恨。”說到這裏，之歲頓了頓，雖然她無法體會月月的愛恨，但看到那些記憶，她心中也不免唏噓。
謝若初面色難堪地看着之歲，眼中隱隱透出幾分絕望。
“你欠她的情，便是窮盡此生，也還不清。”之歲不顧謝若初黑沉的臉色，繼續道。
“至於我，父母不愛，族人厭棄，無人在意，生死愛恨與我而言不過過眼雲煙。”
“帝君也不必想着要勸我，你虧欠最多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月月。但她畢竟是我在人間的轉世，帝君那麼傷害她，也算是間接傷害了我，如果帝君想要我原諒你，就請殺了我吧。”
之歲的聲音平靜，既然被謝若初看出了心思，她也不再做隱瞞，明明白白地把自己求死的心思說了出來。
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很誠心地邀請謝若初殺死她。
何其可笑，之歲竟然求着他殺了她，謝若初聽到之歲的話，幾乎站不穩，心神俱顫。
一個人有了軟肋纔會被人勸動，可之歲這副誰都不看在眼中的樣子，讓謝若初束手無策。
“你知道我不可能殺你。”謝若初痛苦地低吼。
月月到底是之歲在人間的轉世，沒有妖界公主慕之歲，就沒有人間的月月，可現在之歲卻求着他親手殺了她，這對他何其殘忍。
之歲冷冷一笑，“有什麼不能動手的，帝君手刃月月的時候也並沒有手軟啊，現在做出情深的模樣，又是給誰看？”
煩死了，什麼勞什子帝君，殺個人都下不去手，之歲對謝若初越發看不上，但想到還要求他幫忙，她只能忍住對謝若初的厭惡。
“帝君，你就如我所願吧。”之歲微扯脣角，可憐兮兮地看向謝若初，懇求道。
這是什麼荒唐的請求，明明上一刻還在嘲諷他，下一秒卻做出可憐的模樣，謝若初看着之歲變臉一般的表演，心中一沉再沉，她確實不是他的月月了。
這樣的認知叫謝若初難以承受，心中最後的希冀被打破，他的眼中漸漸染上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