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上只得加快腳步跟在沈鶴歸身後。
早間霧氣重，鵝卵石上氤氳着水汽，之歲走得又快又急，一時不察，竟然打了滑，眼看着就要跌倒。
她瞳孔放大，發出一聲驚呼，“啊——”
沈鶴歸聽到聲音回過頭看之歲，時間緊急，他離之歲又遠，竟然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之歲摔倒。
說時遲那時快，寒星在之歲臉即將着地的時候，一手拉住她的胳膊，一手攬住她的腰，雙手同時用力，將之歲救了下來，免去了她毀容的風險。
之歲雖然被救了下來，卻驚魂未定，雙手緊緊抓着寒星的手臂，身子微微發抖。
她不鬆手，寒星卻不能不鬆手，他放開搭在之歲腰間的手，將手背在身後，顯然是不想和之歲有什麼接觸。
沈鶴歸看着眼前的一幕，眉心微皺，眸光落在之歲的手上，淡淡的，沒有什麼感情。
之歲是很愛惜這張臉的，畢竟她所能依仗的東西很少，這副皮囊算是她最大的底氣。
剛剛差點毀了容，她心神俱顫，竟然一直沒有放開手，也沒有注意到沈鶴歸隱含危險的視線。
之歲胸口不停地起伏，微微喘着氣，試圖從那刻骨的恐懼中脫離出來。
“林姑娘，請放手。”寒星實在被深鶴歸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出言提醒之歲。
之歲聽到頭頂傳來的聲音，如夢初醒，慌忙放開手。
“多謝。”她低着頭，微微福身，跟寒星道謝。
“林姑娘不必如此。”這林姑娘即便身份再低，也是公子的人，寒星必須對她客客氣氣的，他微微側身，不敢受之歲的禮。
“走吧。”沈鶴歸收回視線，轉身離開，對之歲沒有一句安撫寬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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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歲猛地看向他，卻只見到他離去的背影，眸色微微暗淡。
傷神只是一瞬，她和寒星忙跟上沈鶴歸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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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得，深鶴歸的步子邁得小了些，只是之歲因爲深鶴歸冷淡的反應，內心難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寒星見此心下一凜，有什麼東西飛快地閃過他的腦海，他卻不敢深想。
出了太守府，之歲和深鶴歸坐上馬車。
馬車很大，沈鶴歸坐在最裏面，眼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麼事，之歲則坐在車門口，不敢打擾他。
沈鶴歸今日穿了一襲白衣，因爲剛剛走得略快了些，常年素白的臉上染了些許紅暈，鼻尖沁出點點熱汗。
初春寒涼，沈鶴歸走了一路，吹着不少冷風，明明手腳冰涼，臉上卻泛着紅，此刻他未脫大氅，反而將毛領收攏緊。
看來他的身體確實不好，不過走快了一點，便成了這副樣子。
馬車外，寒星的聲音傳進來，“公子，手爐。”
沈鶴歸冬日和初春離不開手爐，見之歲前把手爐交給了寒星，剛剛走得急，一時竟忘了拿回手爐。
之歲恰好坐在車門口，便對沈鶴歸說道：“公子，妾去拿吧。”說着，之歲彎着腰站在車門口，手撫上車門。
“我來。”沈鶴歸的聲音很淡，卻透着不容人質疑的堅定。
之歲的手一頓，清澈的眼底露出幾分疑惑，偏頭看向沈鶴歸所在的方向，卻發現沈鶴歸正在往自己這邊走。
她呆呆地看着沈鶴歸，看着他不斷拉近和自己的距離。
直到最後，沈鶴歸微微蹲下身，和之歲平齊，溫熱的氣息打在之歲臉上，重複道：“我來。”
話音一落，沈鶴歸便伸出手拉開車門，將之歲圈了個滿懷，期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手碰到了之歲的手，嚇得之歲猛地將手一縮。
注意到這一點，沈鶴歸眸色微沉。
他接過寒星遞來的手爐，看也不看之歲一眼，自顧自地坐回最裏面，閉目凝神。
之歲自然不知道剛剛那一瞬沈鶴歸百轉的心思，她此刻心跳如鼓。
沈鶴歸身上淡淡的草藥清香包裹着她，薰得之歲腦袋發暈。
指尖殘留的冰涼觸感慢慢發燙，被沈鶴歸碰到的地方泛着麻意，酥酥麻麻的感覺直鑽進之歲心裏。
她抿着脣，極力忍住面上的嬌羞，微微擡頭看向沈鶴歸。
他的睫毛很長，根根分明，薄薄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睫毛在眼窩處投下一片陰翳。
沈鶴歸眉心微皺，面上一派平靜，覺察到之歲在偷偷打量他，他也沒有睜開眼。
對之歲，他的心情很複雜。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會傷害到她，心中有那麼幾絲愧疚，可另一方面，因爲之歲的身份他又忍不住遷怒於她，再加上他們昨夜纔有過肌膚之親，他做不到忽略她，但又沒有辦法放過她。
或許，因爲她是自己第一個女人，所以他纔會忍不住關注她？所以他纔會對她剛剛和寒星靠得那麼近而耿耿於懷？
沈鶴歸說不清，也想不明白。
“公子，妾有一事相求。”之歲的聲音在沈鶴歸耳邊響起。
沈鶴歸睜開眼，眸色平靜地看向之歲，“什麼事？”
“妾想回迎春坊拿些東西。”之歲目光殷切地看着沈鶴歸。
沈鶴歸神情一僵，眼底飛快閃過一抹暗色。
“你缺什麼，我都會爲你準備。”他不想之歲回去。
之歲看着他，咬緊下脣。
“一定要回去嗎？”他的聲音如常。
之歲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有很重要的東西。”
沈鶴歸復閉上眼，斂去眼底濃重的厭惡，神情不變，“好。”
“多謝公子。”之歲眸中流露出驚喜。
“寒星，轉道，去迎春坊。”沈鶴歸吩咐寒星。
“是。”
馬車掉頭，駛向迎春坊。
之歲微垂眼瞼，看見沈鶴歸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攥着，她的眼中閃過了然。
不枉她一點點試探沈鶴歸，現在之歲可以確定，沈鶴歸對青樓這個地方深惡痛絕，連帶着也厭惡出身青樓的自己。
甚至他在江南的別院都和迎春院一東一西，離得要多遠有多遠。
只是他爲什麼這麼討厭青樓，難道和他失憶有關？
看來還是要找機會再試探試探他。
一炷香後，馬車停了下來。
“公子，到迎春坊了。”
沈鶴歸擡眸，看向之歲，“快去快回。”
“多謝公子。”
之歲向他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