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歲看着“迎春坊”三個大字,心中唏噓。
就是這個地方,埋葬了多少和原主一樣如花般嬌嫩的女子,埋葬了多少血淚和悲泣。
坊裏客人的歡樂又是建立在多少妙齡女子的屍體之上。
原主以爲自己離開這裏便能迎來光明,殊不知卻掉進了更加黑暗的地方,遇到了一生的孽緣,到最後傷心傷身,怨念纏身。
她以爲的光其實是地獄裏燃起的幽火,燒得她滿身傷痕,痛不欲生。
之歲走進迎春坊,坊裏的李媽媽一看到之歲便笑起來,擠出滿臉的褶子,“喲,之歲怎麼回來了。”
“媽媽,我來取一些東西。”之歲朝她行禮。
“好。”李媽媽甩了甩手帕,“跟我來吧。”
“我早說過你會有大出息,這不,讓我說準了。”李媽媽邊走邊對之歲說道。
今晨,寒星來爲之歲贖身,他辦事利落,最討厭別人和他討價還價,因此拿來遠高於之歲身價的金額,堵住了李媽媽的嘴。
李媽媽向他詢問過爲之歲贖身的到底是何人,寒星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嚇得她一句話也不敢多問。
現在她倒是敢來問之歲,“之歲呀,這爲你贖身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妾也不知,那位公子並未透露過自己的身份。”之歲柔聲道,猜到沈鶴歸想瞞着這件事,她自然不會拆他的臺。
李媽媽斜睨了之歲一眼,“這樣啊。”
她猶不死心,還想再問。
之歲直接道,“媽媽,那位公子看起來不好惹,媽媽還是不要再問了。”
李媽媽想起寒星那張煞臉,臉上的笑一僵,“知道了知道了。”
一路無話,兩人來到之歲的房間。
“姑娘。”青桃看見之歲,眼含擔憂,昨夜之歲一直沒有回來,她急得團團轉,根本睡不着,本想着之歲今晨能回來,可等來等去,沒有等到之歲,反而等到了爲之歲贖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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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有太多話想問問之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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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事,你且在外面等着我。”之歲莞爾,安撫着青桃。
之歲看着這間她生活了近十年的房間,心裏五味雜陳,她曾經無數次想離開這裏,如今終於要走了,她的心中竟滿是悵然。
前路如何,尚未可知,但只要想到沈鶴歸,之歲的心又忽然明亮起來。
她走到牀頭,將牀頭的一個木盒拿出來。
那盒子不大,卻很精巧,楠木製成,雕鏤着幾根修竹並幾只桃花,用一把銀鎖鎖着。
之歲又來到梳妝檯前,拿起梳妝檯前的錦盒,將木盒放在錦盒之上,抱着兩個盒子走到李媽媽面前。
“媽媽,這屋子裏的東西,媽媽和坊裏姐妹一起分了吧。”之歲同李媽媽說道。
李媽媽眼中透出不敢置信,這件屋子裏可有不少值錢的東西,那屏風、那桌椅都能換不少錢,再有她剛剛可是看着之歲只拿了兩個盒子,梳妝檯上的金銀首飾可是一件也沒拿。
雖然知道之歲不甚在意錢財,可李媽媽也沒想到之歲竟然這樣大方,這些年的積蓄說不要就不要了。
想來她確實遇到了貴人。
李媽媽雙眼放光,“好好好,我就說我沒看錯你,你果真是知恩圖報。”說着,她拿起梳妝檯上的一串金手鐲戴在手上。
這話錯了,之歲不拿那些東西並不是她不看重金銀,而是她知道沈鶴歸若看到她拿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心中定會不悅。
況且,看着這些舊物,便會一直提醒沈鶴歸之歲的出身,之歲又怎麼開始新的生活?
“媽媽,青桃……”
“青桃的賣身契,今晨贖你的貴人也一併買去了,你只管帶她走便是。”李媽媽知道之歲和青桃一向親厚,臨走的時候想着她也很正常。
之歲脣角微彎,“媽媽挑着,妾先走了。”
“好,你慢走。”李媽媽看也不看之歲一眼。
之歲和李媽媽的話青桃聽見了,滿是擔憂的小臉瞬間多雲轉晴。
之歲看着她,微微一笑,“走吧。”
“是。”青桃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忙低下頭,跟在之歲身後。
再次回到馬車上,沈鶴歸看見之歲手上的兩個盒子,眉毛微挑。
“妾只帶了些銀票。”
“嗯。”沈鶴歸頷首,也沒想着去檢查之歲手裏的盒子,左右他也不在意。
只是沒想到,之歲的眼皮子沒有他想象中那麼淺。
“寒星,走吧。”他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之歲說謊了,她手裏的盒子,確實有銀票,但也不止有銀票,還有一些其他東西。
不過現在不宜讓沈鶴歸知道。
進入別院大門,沈鶴歸帶着之歲來到一處院子,地方不大,卻處處精緻,院中有幾棵桃樹,枝頭萌發了點點新綠。
屋子裏,一應陳設俱全,低調典雅。
“姑娘就先委屈委屈,住在這裏。”沈鶴歸溫聲道。
“妾不委屈,多謝公子。”之歲感激道。
“稍後會有婢女過來服侍你,你先休息,我過幾日再來看你。”沈鶴歸說完便準備離開。
之歲心裏一急,忙道:“公子,妾名喚林之歲。”
沈鶴歸微微愣神,“嗯,知道了。”
想了想,他開口道:“我是沈鶴歸。”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說來可笑,他們二人不過見了一面,彼此連名字都沒有交換,便有了肌膚之親。
而林之歲,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份,便跟了他,確實荒唐。
想來是覺得他出席了宴席,身份必定不一般,這纔會鬆口和他離開。
若換一個人,只要出席了那個宴席,身份不凡,她也會二話不說跟對方回去吧。
這般想着,沈鶴歸對之歲僅有的一點憐惜也消失不見,只剩下冰冷的厭惡和滿腹的算計。
沈鶴歸以爲之歲不知道他是誰,但其實她從很早很早起就關注着他,甚至之歲赴宴也是爲了他。
他以爲之歲是爲了他的身份才肯跟着他,但其實她只是爲了他這個人,僅此而已。
他以爲之歲隨便跟誰都行,但其實之歲只想和他在一起。
只是這些,他知道的太晚,也太遲。
便也只剩下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