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歸的臉色陡然變白，心中的悔恨幾乎將他淹沒。
“你早知道當年那個人是我？”他顫抖着聲音問道。
之歲點頭，“是，妾很早前就知道救下妾的那位貴人是您。”
“公子，妾也喜歡您，喜歡很久很久了。”之歲前幾日同他說得話，迴盪在沈鶴歸腦海裏。
原來，竟是因爲這個原因！
怪不得，那日她會跟着他，甚至願意和他有肌膚之親。
怪不得，她明明看得比誰都明白，卻還是願意和他一道回府。
怪不得，她能輕鬆說出自己這些年的事蹟。
怪不得，她會說喜歡他很久很久了。
原來，這些年她一直在默默關注着他，在他以爲自己被這個世界徹底拋棄的時候，一直有一個人在關心着他。
可他做了什麼啊，害得她再落風塵，害得她身中奇毒。
沈鶴歸不敢再看之歲，臉上的血色褪盡，劇烈地咳嗽起來，幾乎將心肺都咳出來。
他的手輕輕撫上之歲的臉，有太多話想和她說，卻不知如何開口。
之歲看着他虛弱咳嗽的樣子，心中焦急，“公子，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沈鶴歸不答話，只是用手輕輕摩挲着之歲的臉頰，“歲歲，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這話問得，他之前早這般叫過她，怎麼現在還要來問她的心意？況憑他的身份，想叫之歲什麼，之歲也只有受着的份兒。
但他問得認真，言辭間不乏懇切，好像之歲的回答對他很重要，到底擔憂他的身體，之歲輕輕點頭。
沈鶴歸方露出笑，“歲歲，歲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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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得，他喚了之歲很多聲，珍而重之。
之歲的心裏涌起古怪的情緒，沈鶴歸的舉動都太奇怪了，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歲歲，回去吧，答應你的，我會做到。”他聲音清淺，說完這句話後，他便好像脫了力，胸口劇烈起伏，看起來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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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答應過你，日後我就不會再找你。
“公子……”
“林姑娘，回去吧。”他打斷之歲的話，聲音裏沁着點點冷氣。
之歲不懼他口中的冷意，追問，“公子到底怎麼了？行爲如此反覆？”
爲什麼前一刻還對她溫聲關懷、繾綣憐惜，下一刻就要趕她走？之歲越來越看不懂沈鶴歸了。
“林姑娘你莫要多想，只是乍聞和你在小時候遇到過，我心中新奇罷了。”
“妾沒有多想，公子怎麼看待妾的，妾心裏清楚，只是公子前一刻喚着妾的閨名，下一刻卻要趕妾走，如此隨意地對待妾，是真的覺得妾好欺負嗎？”
“沒有。”之歲的質問只換來他冰冷的兩個字。
聽到他毫無感情的回答，之歲覺得自己真是自取其辱，怎麼就因爲他剛剛的那點溫柔昏了頭，以爲他對自己是有些在意的。
早在他那般冷落折辱她的時候，她就應該看清了，怎麼就好了傷疤忘了疼呢。
之歲不再問，“妾告退了。”
話音一落，沈鶴歸就閉上了眼，彷彿不想看到她。
莫名其妙，之歲的脾氣也上來了，甩了甩衣袖，走出門。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轉過身後，沈鶴歸又睜開眼睛，看了她許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燕錦林見之歲出來，微微挑眉，之歲卻不看他，低着頭，屈身行禮，“王爺。”
燕錦林看着面前的女子，眸色深沉，視線極具壓迫感。
“錦林，放她走。”屋子裏傳來沈鶴歸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什麼感情。
“走吧。”沈鶴歸既然這麼說了，他也不想拂了他的意。
之歲將身子壓得更彎，“多謝王爺。”而後起身離開。
無視背後燕錦林冷冽的目光，之歲將背脊挺得筆直，施施然走出沈府，即便心中難受，她也沒有太過失態。
女子的背脊挺直，裙襬微動，微風吹起她的秀髮，青絲紛飛，燕錦林看了她一會兒，收回視線，轉過身子，進入房屋。
之歲出了沈府，便往家裏走，遠遠地看見青桃在門口打轉，急得不像樣子。
“姑娘，你可算回來了。”青桃驚呼，忙來迎之歲。
“我沒事，你不要驚慌。”之歲柔聲開口。
青桃怎麼可能不慌，自那日有人將之歲的兩個盒子送回來，她就覺得不對勁，追問之下，之歲才把實情告訴她。
那沈公子既放了姑娘走，怎麼轉頭又拉着姑娘離開？萬一他對姑娘心存不滿，她們幾個弱質女流怎麼可能鬥得過這位世家公子？
之歲跟着沈鶴歸離開後，青桃的心就難以平靜。
後來沈鶴歸回到馬車那裏，卻不見之歲的蹤影，任她怎麼問，沈鶴歸都沒有理她，青桃急得半死，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家裏，還是沒有看見之歲。
只她又記着之歲的囑咐，不敢在茯苓和青昭面前流出半分焦急的神情，謊稱之歲去買其他東西，心疼她拿着東西辛苦，便先遣她回來，總算把茯苓和青昭唬住。
現下見着之歲，青桃的心才終於放回肚子裏。
“扶我回去吧。”之歲的面色不太好看，她本就在燕錦林面前哭了許久，後又被他押着走了很長一段路，去到沈府，又被沈鶴歸反覆的態度弄得心力交瘁。
此刻她實在是身心俱疲。
青桃也懂事，什麼都沒問她，扶着之歲進入院子。
之歲回去後，也沒用飯，一頭栽到牀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這些之歲都是做給沈鶴歸的那些暗衛看得，相信他們一定會事無鉅細地全部說給沈鶴歸聽。
今天遇到燕錦林是之歲設計的，但她沒想到會那麼巧，恰好遇到了沈鶴歸。
沈鶴歸知道小時候的事後，那反常的反應，倒是驗證了之歲之前的猜測。
她不敢也不願將人性想得那樣壞，不成想沈鶴歸還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沈鶴歸當年若是真的想救原主，大可以給她一些銀錢或是將她帶回府中，畢竟那麼一個小女孩，手裏拿着那麼貴重的玉佩，只身離開，實在危險。
之歲以前就覺得沈鶴歸的舉動很奇怪，但她只以爲是他當時年紀太小，沒能思慮周全，現在看來，當年的事恐怕是他有意爲之。
到底是怎樣的深仇大恨，讓沈鶴歸小小年紀就如此陰暗殘忍、冰冷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