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話埋在之歲心中很久了,從之歲上次昏迷醒來第一眼看見沈鶴歸的時候,她就想問問他這些問題。
只是她害怕自己自作多情,也害怕沈鶴歸會和前幾次一樣,給她難堪,所以一直沒有問出口。
可今天,許是因爲看不到沈鶴歸的臉色,看不到四周的景色,又許是因爲沈鶴歸的溫柔體貼,之歲心中升起了一點孤勇,決然問出了口。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得到沈鶴歸什麼樣的回答,既期待又害怕。
沈鶴歸放下筷子,靜靜地看着之歲,這個聰明透徹的女子。
之歲的眼上覆着白綢,沈鶴歸看不清她眼底的神情,卻也知道她應當是很認真在問他這個問題。
沈鶴歸直覺這是挽回之歲的唯一機會,若成,之歲就會重新回到他的身邊,若不成,他可能會永遠失去之歲的心。
是以,他必須謹慎作答。
“歲歲,我同你說過我母親的事,從小我便親緣淡薄,沒有體會過被愛的滋味,也沒有愛過人,活得單調無趣。直到遇見你,這短短的時日,我體會到了什麼是愛,什麼是珍惜,什麼是求不得,什麼是難受,這些都是我過往十九年從未體會過的情緒。”
“我不知所措,難以應對,你說的沒錯,一開始,我確實因爲你的身份,對你有偏見,傷害了你對我的一片真心。”說到這裏,沈鶴歸的聲音頓了頓。
“我想彌補你,卻把事情越辦越糟,讓你越來越討厭我,可我又不想放你走,我很矛盾,很無奈。”
“歲歲,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沈鶴歸知道此時此刻他絕不能再騙之歲,於是把自己和之歲這段感情帶給他的真實感受都說了出來。
“我想和你重新開始,讓你忘掉之前的不愉快,我想好好照顧你,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除卻隱瞞了蠱毒和眼睛的事,他算是剖白了心跡,沒有半點假話。
他對之歲的感情就像他說得那樣,很複雜,很矛盾,憐惜有之、愛意有之、愧疚亦有之。
之歲聞言,輕咬脣瓣,“妾知道了。”她聽得出沈鶴歸對她很在意,他的話也很真誠,就是這份真誠擾亂了之歲的心。
如果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冷言冷語或是巧言欺騙,之歲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無情地拒絕他,可當他捧出真心給她的時候,她卻沒有辦法對他狠心。
這畢竟是她念了十一年的人,是她懵懂無知時仰慕的救命恩人,是她情竇初開時的心上人,他對她太重要了。
這個幾乎佔據她整個人生的男子,就像是她生命裏的一部分,早和她長在了一起。
想要把他從生命裏去除,實在太疼了。
可若和他在一起,她又沒有信心。
是以之歲聽完沈鶴歸的話,遲遲沒有開口。
漫長的等待讓沈鶴歸有些絕望,“歲歲,我絕沒有逼迫你的意思,請你相信我。”
“我知道。”之歲溫和出聲。
“先用膳吧。”之歲夾起碗裏的魚肉,送到嘴邊。
沈鶴歸微微一愣,不太明白話題怎麼就變到了用膳上。
感受到之歲身上溫和的氣息,他的心漸漸安定下來,不管怎麼說,之歲沒有和之前一樣拒絕他,於他而言,已經是一大進步了。
之歲自顧自地喫着飯,小口咀嚼,用膳的時候乖巧安靜。
看着之歲小倉鼠一般喫着東西,沈鶴歸的心軟得不像話,也沒有時間去糾結剛剛的話題,只一個勁兒地給之歲夾菜,以至於之歲喫飽放下筷子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還沒有用膳。
“沈公子,我喫飽了,你喫好了嗎?”聽到之歲的聲音,沈鶴歸有點尷尬,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看着一個女子用膳,而忘了自己用飯。
不過若是那個女子是之歲,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畢竟她那樣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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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鶴歸不想之歲知道他這般丟人的事,於是輕咳一聲,“用好了。”
“那便好,時候不早了,公子早些回房休息吧。”
沈鶴歸眼中閃過不捨,剛剛那頓飯,他雖然根本沒有喫過幾口,但卻是他這些時日少有的舒心時刻。
有之歲在身邊陪着,時間總是過得很慢,很平寧。
“好,你早些休息。”沈鶴歸柔聲道。
“公子慢走。”聽到沈鶴歸離去的聲音,之歲同他告別。
婢女們進入房間將東西收拾好,卻看見沈鶴歸去而復返。
沈鶴歸示意她們噤聲,看着她們伺候之歲淨面卸妝,看着之歲進入夢鄉,他才終於放下心,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半個月,沈鶴歸每天都會來陪之歲用膳,用完膳後,便想方設法地留在之歲的房間。
有的時候用的是自己身子勞累,想留下來喝口茶的藉口,結果茶喝完了,人還是沒走。
有的時候用的是喫完飯後積食,不宜走動的藉口。
花樣百出,不一而足。
之歲也懶得拆穿他,任他留在房間裏,只是每天晚上必會趕他回自己的院子。
沈鶴歸其實能感受出來,自那天和之歲用過膳後,之歲對他的態度就有了明顯的軟化。
他喜不自勝,一點點試探之歲的底線。
今日更是離譜,只見他用過晚膳後,徑直坐在軟榻上,壓低聲音,“歲歲,今日下雨,我那房子漏水了,住不得人,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外面飄着點點細雨,根本沒有他說得那般嚴重。
之歲坐在不遠處的桌子前,身子僵硬,聞言幾乎驚得從椅子上滑下來。
屋子裏還有人,他就這般口無遮攔。
收拾餐盤的婢女們也驚得面色一變,呼吸都放輕了,佯裝鎮定地收拾着東西,眼神在之歲身上流轉。
沈鶴歸自然不是信口胡謅,只他知道,這人啊最會看菜下碟、拜高踩低。
之歲現在住在府上,眼睛看不見,又無名分,即便他早警告過這羣下人務必好好伺候之歲,不可慢待她,但他還是害怕萬一哪裏出現紕漏,委屈了之歲。
對待之歲的事,他不得不小心。
說出這句話,一是爲了彰顯他對之歲的重視,敲打那些有異心的人,二則是爲了進一步試探之歲的底線。
他想看看,之歲對他到底能容忍到什麼地步。
可惜,之歲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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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們深覺情況不對,忙收拾好東西離開。
一時間,屋子裏只剩下之歲和沈鶴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