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嬤嬤也顧不得儀態，疾步跑到之歲身邊，話頭對準回話的婢女，“你這丫頭，做事毛毛躁躁，成什麼樣子，姑娘面上不過生了些紅疹，便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
“嬤嬤恕罪，嬤嬤恕罪……”回話的婢女不停地求饒。
“嬤嬤莫要生氣，她還小，遇事難免驚慌。”之歲爲她說話。
蘇嬤嬤自然不會拂了之歲的面子，“是老奴失態了，一切但憑姑娘做主。”
之歲點頭，“此事先不提，既然我面上生了紅疹，還是先請太醫來吧。”
https://www.power1678.com/ 繁星小說
“姑娘說得對。”蘇嬤嬤附和，吩咐其中一個婢女，“快去請太醫。”
又悄悄叫來一個婢女，與她低聲耳語，那婢女得了命令，忙出了宮門，一路跑向沈鶴歸的宮殿。
等待太醫的時間是煎熬的，蘇嬤嬤在一旁守着，心都要碎了，沈鶴歸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務必照顧好之歲，卻沒想到之歲的臉竟成了這副樣子，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太醫趕到賀歲宮的時候，跑去報信的婢女也趕到了沈鶴歸的宮殿，無奈沈鶴歸已經上朝了，國事爲重，沒有人敢爲了之歲的事打擾沈鶴歸，她一個人在殿門口等得發急。
過了半個多時辰，好容易等到沈鶴歸下朝，來不及多想，她撲倒在地上，哀求，“陛下，奴婢是賀歲宮的人，我們姑娘出事了，求您去看看姑娘吧…”
沈鶴歸這幾日一直沒去看之歲，宮中人人觀望，這婢女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得動沈鶴歸，聲音都在發顫。
只她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她說完，沈鶴歸便已轉身走向賀歲宮的方向。
她大着膽子擡起頭，卻見那個弒君奪位都不害怕的男子腳步微微凌亂。
沈鶴歸聽到婢女的話，只覺得腦袋發暈，心中止不住的慌亂，疾步走向賀歲宮。
賀歲宮中氣氛凝重，一個又一個的太醫上前爲之歲把脈，皆面露難色，他們聚在室外商討之歲的病情，半天也拿不出一個章程。
滿殿的婢女噤若寒蟬，呼吸放輕，目光隱隱看向坐在軟榻上的女子。
蘇嬤嬤也急得額頭沁出冷汗。
此間最淡定的竟然是之歲，她彷彿沒有覺察出周遭凝重的氛圍，自顧自地飲茶。
之歲其實不喜歡飲茶，但沈鶴歸卻極爲喜愛品茶，受他影響，之歲也開始慢慢飲起茶。
入口微澀的茶，竟沖淡了之歲心中的苦澀，也讓她意識到這一切也都該結束了，有的東西，強求不來。
“歲歲，歲歲……”耳邊傳來沈鶴歸的聲音，他走進內室，看到之歲的那一刻，驚得止住了話。
之歲恰在此時放下手中的茶盞，“陛下終於來了。”
沈鶴歸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那個他放在心上，珍而重之地女子，她的右半邊臉上竟然生出一道道紅色紋路，密密匝匝，看起來極爲血腥恐怖。
“此蠱會損傷五識和肌理。”林葉的話浮現在沈鶴歸腦中，一切似乎都在一步步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是林葉已經死了，誰還能救救他的歲歲。
沈鶴歸心底發寒，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們都下去吧，我有話想和陛下單獨談談。”之歲對着婢女們說道。
婢女們如蒙大赦，忙退出殿。
“陛下請坐。”之歲脣角微彎，綻出一抹笑容，只她的臉毀了，這抹笑不像以前那般明豔甜美，反而帶着幾分陰翳。
沒有得到沈鶴歸的回答，之歲語帶嘲諷，“怎麼，妾這副樣子嚇到陛下了？”
說着她撫上自己的右臉，那一道道的紋理很清晰，皮下隱隱帶着灼痛，刺得她難受。
沈鶴歸聽不得她這樣說，走上前拉住之歲的手，卻被她狠狠甩開。
“原來林葉說得都是真的！”之歲輕輕呢喃。
沈鶴歸瞳孔微縮，之歲果然什麼都知道了！他身子微僵，語氣艱澀，“歲歲，你聽我說……”
之歲打斷他，“陛下還是聽妾說吧！”
“林葉告訴妾，陛下接近妾是爲了解毒，把毒渡到妾身上，妾想問陛下，這是真的嗎？”
沈鶴歸沒有回答。
之歲輕笑，“看來是真的。”
“陛下想知道妾爲什麼會發病嗎？因爲妾從半月前就沒有繼續喝藥了。”她一句話，把沈鶴歸的心扎得鮮血直流。
之歲語氣清淺，卻說着世間最傷人的話，“妾想看看林葉說得對不對，妾很不願意相信他說得話，可現在卻不得不信。”
沈鶴歸沒想到之歲竟然會這樣做，她那麼愛惜自己的臉，爲了驗證林葉的話，竟然狠得下心傷害自己的面容！
“陛下想救妾嗎？不論是因爲可憐妾，還是對妾感到抱歉，陛下心中有沒有想過救妾？”之歲問他。
沈鶴歸終於開口，“歲歲，你放心，林葉死了沒關係，我會找到其他的人來救你，這些時日我一直在四處尋找醫者，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
“看來陛下應當是有一點喜歡妾的，那便好！”之歲輕笑，從袖口拿出一張紙，摸向桌案上的燭臺，將燭臺移到自己面前，慢慢地把那張紙伸向燭火裏。
 |
紙張距燭火只有一點距離的時候，之歲說道：“還請陛下往後退兩步。”
沈鶴歸不知道之歲想做什麼，不敢輕舉妄動，依她所言，微微後退。
“再退。”
沈鶴歸繼續撤步。
感受到沈鶴歸的遠離，之歲鬆了口氣，繼續把紙張送到燭火裏，聽到紙張燃燒發出的滋滋聲，之歲露出笑容，在燭光映照下，她的左半邊臉愈發美豔，右半邊臉卻愈加駭人。
之歲隨手將那燃燒的紙扔到地上，冷聲道：“那是林葉給我的藥方，他說這藥方可以救我的性命。”
沈鶴歸聞言，如遭雷擊，顧不得其他，忙上前，想撿起地上帶着火星的藥方。
“陛下，您不要動。”之歲忽然取下頭上的銀釵，將尖細的釵頭對準自己的脖子。
沈鶴歸果然不敢再動，滿目猩紅地看着之歲，看到她面上的決絕，沈鶴歸心如死灰，轉過頭，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藥方。
在藥方徹底被火舌吞沒，化爲灰燼的那一刻，沈鶴歸覺得自己的心跟着一起死了，他的世界就如同那一紙藥方，被燒得粉碎，再透不進來一點光。
他第一次，那麼恨之歲！
爲何要把希望放在他的眼前，又狠狠把它打碎！
爲什麼對他這麼殘忍！
連她都不要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