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歸滿目絕望地看着之歲，這個他又愛又恨的女子，靠近她便會被她刺得難受，可是遠離她，他又捨不得。
她果然瞭解他，知道怎樣做才能讓他痛不欲生，如果這是她的目的，那沈鶴歸很想告訴她，她做到了！
他現在所經歷的痛苦比小得時候整日被打罵還要深，比體內的毒發作的時候還要痛！
巨大的痛苦籠罩着他，讓他喘不過來氣。
沈鶴歸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便這樣恨我嗎？可是歲歲，你不該拿自己做籌碼，拿自己的性命同我博弈，你不該！”
沈鶴歸字字沁血，悲痛萬分。
之歲何嘗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可除此之外，之歲別無他法，她看不見，哪裏都不能去，猶如浮萍，交付真心之後，亦是將自身的悲喜寄於沈鶴歸身上。
可她的真心卻被沈鶴歸如此踐踏，他們之間連相遇都那麼不堪，這讓她怎麼接受。
“沒有什麼該不該，妾自己願意便好，陛下可是覺得疼了？如此妾才能感到歡喜。”之歲的聲音很虛無，帶着幾分空洞，時至今日，他們之間又還剩下什麼，唯有謊言和那點不甘心而已。
她是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她滿心滿意信任的郎君竟然會這樣對自己，不甘心她以爲的愛情竟然如泡沫一樣易碎。
“陛下如此悲痛，妾會誤會陛下，以爲陛下愛妾呢。”之歲慢慢放下手上的銀釵，聲音平淡。
沈鶴歸不敢置信，之歲恨他也就罷了，可他不能接受之歲連他的感情都不相信，“歲歲，我愛你！”
之歲歪着頭，一臉不信，用玩笑的語氣說着，“有多愛？”
“歲歲，我愛你，重逾性命。”之歲毫不在意的輕蔑口吻和明晃晃的懷疑到底刺傷了沈鶴歸，他滿目傷痛地看着之歲，眼底是幾乎溢出來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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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些之歲都看不見，即便看見了她也不信。
“陛下錯了，陛下最愛的是你自己！”之歲搖頭，反駁他的話。
“不是的，歲歲，我是真的愛你，求……”
“沈鶴歸！”之歲的聲音陡然變冷，“別提愛，你不配！”
“用謊言和欺騙得來的感情，就像是開在腐朽暗地裏的花，見不得陽光，一旦見了光便會枯萎。”
“你還不明白嗎？我和你，已經不可能了。”
之歲冷着聲音，輕聲說道，字字句句都化作利刃朝沈鶴歸刺去，讓他無話可說。
沈鶴歸何嘗不知道之歲說的是對的呢，可他總還抱着一絲僥倖，以爲可以瞞她一輩子，護她一輩子。
“歲歲，求你別這麼對我，求你！我以後會對你好的，我真的愛你！”沈鶴歸放下自尊，只求之歲能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
“沈鶴歸，你知道活在一片黑暗裏是什麼滋味嗎？”
“你知道無法感知時間流逝，無法看到人間百態，有多麼痛苦嗎？”
“你知道面容盡毀，連肌膚都在泛疼有多麼難受嗎？”
“你知道交付真心，卻又被人狠狠辜負是什麼感覺嗎？”
“你知道放任自己去相信你，全心全意把自己託付給你，要花費多大的勇氣嗎？”
“你知道沒有辦法提筆作畫，沒有辦法跳舞是多麼令人痛苦的事嗎？”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只會欺我瞞我，這便是你的愛嗎？”
“你的愛不能帶給我勇氣和幸福，只留給了我無盡的傷痛！這樣的愛，也配叫愛嗎？”
之歲忽而激動，拔高聲音，不停地質問沈鶴歸，將自己所受的委屈攤開在沈鶴歸面前，右手緊緊攥着銀釵，尖細的釵頭劃破了她嬌嫩的掌心，點點血紅迸濺到地上。
說到最後，之歲的身子都在發抖，幾乎壓不住心中的怨懟。
她的話裏帶着刻骨至深的怨恨，很難想象那樣柔順美麗的女子有一天會這樣憎恨一個人。
之歲每說一句，沈鶴歸的面色便白上一分，他緊緊握着雙手，面上青筋畢現。
可沈鶴歸無從辯駁，他帶給之歲的傷害都是真真切切發生的。
他和之歲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無可挽回，無法原宥！
“歲歲，對不起，是我錯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恨我我能理解，但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能好好彌補你，我發誓，日後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沈鶴歸不求之歲能原諒他，只求她別不要他，他想和之歲好好在一起，看着之歲手上流下的血跡，沈鶴歸只覺得呼吸都痛了。
他少有這麼卑微的時候，這一次實在是沒辦法了，任他怎樣聰明絕頂、手腕滔天，面對之歲，那些手段和謊言他都不忍再用，他不想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糟糕。
他想上前靠近之歲，卻又害怕她抗拒，唯恐逼急了她，她會失控用手中的銀釵傷了自己，只能站在原地。
之歲卻輕輕搖頭，“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放我回江南吧。”
“不可能，歲歲，我絕不會就這樣放你離開！”沈鶴歸眸中閃過慌亂，他不能接受之歲離開他。
“爲什麼？沈鶴歸，你的毒不是解了嗎？留我在你身邊又有什麼好處，難道只是爲了減少你的那點愧疚之情嗎？”
“這對我不公平，你已經不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了，我喜歡的那個人不是你這樣的，或許我喜歡的只是你假裝出來的假象！”
“你說話啊！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一直得不到迴應，之歲的情緒又開始變得激動，她猛地舉起手中的銀釵，釵尖對外。
之歲看不見，根本沒有對準沈鶴歸，她就像是一只絕望的困獸，拼死保護着自己最後的尊嚴。
沈鶴歸心中一緊，擔心之歲會不慎傷了她自己，“歲歲，你別激動，是我不好，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你先把釵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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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應我，放我走！”
“好，我答應你，你把釵子放下。”沈鶴歸只能先穩住之歲。
之歲拿着銀釵的手其實也在微微發抖，她心裏也很害怕、迷茫，彷彿有什麼東西壓在她的胸口，四面八方的空氣都被抽走，失重感朝她襲來，彷彿下一刻便會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