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華低垂下頭，沒接他的話。
太子又道：“本宮的堂姑嘉誠郡主傾慕您已久，而今二十有三還不曾議親，前兩年去了麓山書院做女夫子，也算學識淵博，正好與太傅相配。”
姚華失笑。
他躲得過帝王的賜婚，卻終究躲不過太子牽這根紅線。
“政務繁忙，臣沒精力鑽研夫妻之道，若娶了嘉誠郡主，或會與她圓房，讓她有子傍身，卻無法與她琴瑟和鳴，這……真是郡主想要的麼？”
太子擰起了眉。
雖然他早慧，人看着也老成，可這兒女情長到底沒經歷過，哪懂什麼琴瑟和鳴？
男婚女嫁，不就是湊在一塊過日子，延續血脈麼？？
“太傅只說肯不肯娶即可，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嘉誠姑姑那麼喜歡姚子亭，若姚子亭願意娶，她也應該樂意嫁吧？
姚華擡眸朝遠處望去，黃沙滾滾，已經瞧不見那龍輦的蹤影了。
她是否也盼着他能成家？
若能借此減輕她的負罪感，而嘉誠又願意受‘夫婿心中無她’的委屈，他便娶了吧。
總不過是相府的後宅裏多一位首輔夫人。
“臣任憑殿下安排。”
蕭稷到底稚嫩了些，聞言面上露出一抹喜色。
“本宮這就去麓山書院問問嘉誠姑姑的想法。”
“……”
太子駕臨書院時，嘉誠正在授課。
院長親自引他入雅閣作陪，等嘉誠過來才笑着退下。
太子興沖沖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她說了，臨了催促道：“姑姑趕緊去收拾行囊隨侄兒回京。”
年過二十三歲的嘉誠穩重了許多，脣角掛着淺淺的笑，周身散發出一股書香之氣，徹底褪去了曾經的任性與嬌縱。
“多謝殿下爲我謀劃，但我不想嫁姚二郎了。”
“爲什麼？”蕭稷疑惑的看着她，“姑姑不喜歡首輔了嗎？”
蕭嘉誠坐直了身體，偏頭朝窗外望去，聽得鳥鳴陣陣。
“不！我依舊深愛着他！也做好了終身不嫁的準備，餘生都待在這麓山書院裏授課。”
太子越發的疑惑了，又問了句‘爲什麼’？
嘉誠伸手撫了撫他的頭，笑道：“因爲我不想讓他爲難啊，我更不想整日裏面對一個心中沒有我的夫婿，人的嫉妒心啊，有時很可怕的，我還不如眼不見爲淨。”
太子懂了，又好似更加糊塗了。
難道他真的做錯了？
“您確定不嫁？”
嘉誠點點頭，“不嫁，你去回了他吧，就說我傾慕他，只是我一個人的事，與他無關。”
“……好吧。”
…
帝后一路遊山玩水，花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才抵達北境宿城。
城門大開，護國都督程霖與永寧侯雲錚攜家眷以及百姓在城下迎駕。
伴隨着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恭迎聲，帝后攜手從龍輦內下來。
看着眼前巍峨古樸的城門，厚重感迎面撲來。
這便是永寧侯府世世代代鎮守的邊境，也是埋葬了無數忠魂的要塞。
雲卿眼眶有些發熱，尤其是在看到人前熟悉的身影時，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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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開口，身側竄出一道小身影，直直撲進了雲錚懷中。
“舅舅，你是舅舅嗎？”
雲錚訥訥的看着只到自己腰腹的小姑娘，半晌才反應過來，眸光漸漸變得柔和。
六年前抱過的小糰子，沒想到長這麼大了。
倒是個自來熟的，一點都不認生。
寬厚的大掌覆在她頭頂，輕輕撫摸了幾下後，溫聲開口，“嗯，我是舅舅。”
小丫頭蹦了蹦，高興得不得了，“舅舅，我厲害吧，一眼就認出了你。”
不等雲錚開口，三步開外的雲卿譏笑道：“你那是在侯府的書房內瞧過了你外祖父的畫像，才一眼認出來的，可別自誇了。”
啊啊啊啊啊，孃親好掃興啊！
“您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喜歡跟我爭輸贏？”
瞧吧，一到北境就現出了原形，什麼乖乖女，都是裝出來的，防止他們中途將她送回京。
眼看親孃擡起了手，小丫頭急忙躲到舅父身後，“舅舅，我娘總打我。”
雲錚眼看着長姐的臉色變得陰沉，開口道：“孩子還小，阿姐別太嚴厲了。”
呵……
他是沒受其害，不知其苦。
希望過段時間後他還能理直氣壯的說出這種話。
被小丫頭這麼一鬧，重逢的激動與喜悅消失得乾乾淨淨。
衆人相互寒暄幾句後，先入了城，前往都督府。
那頭，帝王與程霖雲錚在聊巡邊之事。
這頭，嫣然與裴韻拉着雲卿好一番噓寒問暖。
提到孩子，裴韻嘆道：“着了涼，在府裏養着呢，阿姐等會就能見到了。”
雲卿聞言稍稍安了心，“沒什麼大礙就好，你做的是對的，孩子生了病，就不能帶出來瞎折騰。”
說完，她又偏頭望向嫣然，問：“你家小子呢？怎麼也不見人影？”
五年前嫣然生了個兒子，程霖爲其取名爲：程簡。
嫣然笑了笑，回道：“前兩日拜了個江湖術士爲師，跟着他師父騙喫騙喝去了。”
雲卿聽後噗嗤一笑，“不愧是混世魔王的兒子，妥妥的隨了他爹。”
“……”
一行人回到都督府，簡單休整了一番後，去了宴廳用餐。
也不知是舟車勞頓還是府中的膳食太過油膩，雲卿盯着那烤得金黃金黃的羊肉瞅了一眼後，只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強行壓了壓，最後沒壓住，推開帝王摟着她細腰的胳膊後，背過身用帕子捂住口鼻乾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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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痕面色一變，側身扶住她，蹙眉問：“身體不適麼？”
下首的幾人也緊張起來，紛紛起身朝主位逼近。
“阿姐，你怎麼了？”
雲卿不想掃衆人的興，強壓下喉嚨裏的酸氣後，用帕子拭了拭嘴角。
“本宮無礙，你們不必擔心。”
這時，小公主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對對對，母后無礙，就是懷了小寶寶，大喜事，都不用擔心啦。”
衆人面面相覷，其中也包括帝后。
短暫的靜默過後，雲卿隱隱猜到了什麼，眉心突然狂跳起來。
“蕭渝，你又幹了什麼混賬事？”
小公主戳了戳手指，怯生生地開口，“嬤嬤說父皇不讓你懷小寶寶，我就偷偷的，偷偷的拿針將……”
“你閉嘴。”帝王厲喝出聲，臉皮因着憤怒在輕輕抽搐。
在場的都是過來人，聞言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帝后這是被小公主給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