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有多堅強她不知道,可她真的沒有那麼堅強。
世界上人那麼多,有的人無論碰到多少困難,多少痛心疾首的事,轉身就能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爬起來。
她也有努力,她不是沒有努力過的。
只是她無論怎麼改變都改變不了自己的心智。
席旭堯回答不上來,宋念歡也知道他回答不上來。
沒有人知道,她的內心有多麼的醜陋不堪。
她曾幾何時,她就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母親一旦去世,她便隨她一起去。
所以她簽署了死後器官捐贈協議。
別人籤這個,是想要死後做一點好事,讓自己以另外一種方式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給家人,給朋友帶去憧憬和念想。
而她是清楚自己此生都無法善終。
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做好了隨時去死的準備,甚至在期待着,儘快去死。
席旭堯可能以爲,這個世界上誰都扛受住失去父母的痛苦。
或許吧,或許大部分人都能抗住。
可她一直都心知肚明她扛不住。
席旭堯沉默了,他沒有說話。
他以爲,宋念歡是在隱晦的否認他們是一家人。
這個世界上不是有了血緣關係,就是一家人,有感情,纔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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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吧,我累了。”宋念歡吱聲了。
她現在只想睡覺,她什麼都不想做。
席旭堯確認窗戶關好了,也沒有危險物品留下後,才放心的離開。
宴忱見他出來,一直緊崩的眉頭稍稍放鬆了一點:“怎麼樣?”
席旭堯說不上來,很差,差到無法理喻。
作爲醫生,病人的精神狀態從肉眼裏他就能看出來。
席旭堯過來時宴忱還以爲有希望,起碼能讓宋念歡重拾生活的信心。
可是從席旭堯的臉上他看得出來,情況不是很妙。
“明天就是姑母的葬禮了,現在這個情況,怎麼說?”
宋念歡不可能不出席,可是這無疑於是在她的胸口再紮上一刀。
看着自己的母親被燒成灰燼,被埋進冰冷陰暗的泥土中不見天日。
“宴忱。”
病房裏宋念歡的聲音傳了出來。
宴忱來不及回答席旭堯的問題,忙推門而入,手忙腳亂的兩只手又是拿水果,又是斷水杯:“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是餓了還是渴了?”
從席蹊去世到現在,她都沒有喫飯,水還是他在她睡着時一點點喂進去的。
宋念歡搖了搖頭,道:“海葬。”
“什麼?”
“給我母親海葬。”宋念歡重複了一遍。
短暫的人生裏,她有一半都在醫院,現在死了還將她放在那巴掌點大的骨灰盒裏,想想都心酸。
而且媽媽喜歡大海,很喜歡。
她的夢想就是在海邊永遠一所大房子,然後和她一起過着平淡的日子。
這也是她的夢想,她們還說要一起去看看這個世界。
現在無法實現了,就讓她,伴隨着大海,讓她的靈魂化成一條魚遨遊在大海里吧。
人活着時沒有得到東西,死了,總得得到。
這是她能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說完,宋念歡閉上眼睛,接着睡了。
宴忱把宋念歡的要求和席旭堯說了。
席旭堯着手去準備。
這天,天很沉,沉得似要掉下來了一般。
宋念歡坐在輪椅上,遊輪在海面上隨着波濤洶涌的海浪上下起伏。
晃悠的讓宋念歡有些難受。
她腦袋無力的靠在席易初的懷裏,身上裹着的是宴忱的外套。
海風很大,將她的頭髮吹的凌亂不堪,時不時遮擋住她的視線。
看着眼前那小小的骨灰盒。
她的母親就在裏面了。
平常那個身高近一米七的媽媽,現在就只剩下了一把黃土。
郵輪上的氣氛陰森森的,天空也下起了毛毛細雨。
席易初抱着宋念歡,用衣服遮擋住她的腦袋。
身後,閔澤剛拿出傘準備打開,就被宴忱一把奪了過去。
黑色的傘在席易初和宋念歡腦袋上打開,像一朵黑色的花一般。
他上前一步,在宋念歡身旁並排站立,遮擋住夾雜着涼颼颼的海風。
時間到了。
大家排列有序的將手裏的白色白菊放在靈堂上。
剛放下,白菊就隨着海風吹走了,吹進了海里落在海面上四處飄蕩。
整個過程,宋念歡都沒有再哭。
她的眼淚已經流乾了。
即便心裏疼的像有人在剖開她的心臟,可她還是哭不出來了。
因爲席蹊沒有什麼親戚朋友,前來送行的人,少的實在可憐,所以很快就到宋念歡了。
她手裏拿着白玫瑰,宴忱推動輪椅,將她送上前。
宋念歡伸手撫摸着盒子上母親的遺照,回憶着她意外擺弄相機,替她拍下的這張照片。
她當時可喜歡了,還說,等她以後死了就用這個做遺照。
當時六歲的她還不知道什麼是死亡,直到看到鄰居家的大哥哥父親去世時,他們哭的死去活來的樣子後,她知道了。
她哭着跑回了家,說不讓她死。
可是人哪裏有不死的啊。
而現在這張照片,也確確實實成了她的遺照了。
宋念歡抱起骨灰盒,對着照片深深的親吻了一下,依依不捨的,將它放回到原地。
反手將手裏的白玫瑰拋了出去。
白玫瑰飛向空中,衝擊下花瓣迅速剝落,在空中飛舞了許久,花瓣才凌亂的落在海面上。
宋念歡看着海面良久,緩緩開口:“開始吧。”
宴忱衝席旭堯使了個眼色。
席旭堯拿起骨灰盒,小心翼翼的,放進了海里。
一切都很平靜,遊輪駛過,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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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漸漸的散去,甲板上就只剩下宋念歡和宴忱兩個人。
宴忱撐着雨傘的手已經被凍的泛白。
這一夜遊輪沒有靠岸,所有人在遊輪上過夜。
宴忱將宋念歡送回到房間,看着她睡着後才安心離開。
隨後連忙走出房間。
等待已久的閔澤拿着電腦走了上前:“爺,查到了,那天進出醫院的人只有這個人十分可疑。”
宴忱接過電腦,醫院門口的監控拍下來的,不算是模糊,但是對方戴着口罩。
她從醫院出來後,好像是看到了這監控,忽然停下來走到監控下,並且十分挑釁的擡頭看了監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