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養之恩？
聽到此話的莫唯不動了，她原地迴轉，看着婦人，問道：“你母親一定是一個善良而開明的母親吧？”
莫唯看向婦人，眸裏帶着一絲嚮往：“一定是一個尊重你的意見，鼓勵你，從來無端強求你做任何事吧？”
莫唯想，這個母親肯定是世界上最開明的母親，否則怎麼會讓女兒如此依依不捨了。
她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
“你與你的母親，一定沒有任何爭執吧？”
“當然不是。”婦人有些詫異的看向莫唯，然後，她絮絮叨叨的敘說，將她與母親之間有過的爭執，分岐，從大學專業到結婚伴侶。似乎都有母親的影子。最後，婦女笑着下了結論，“年少時，我總覺得她管得太寬了。”
“現在才知道，她是爲我好！”婦人說到這裏，眼眶又溼潤了，“我當時太任性了，只有到了這個歲數，才知道，她的話真的是金玉良言。”
唉——
婦人感嘆，幽長的嘆息，帶着歲月曆練的感悟。
“那她如果達不到目的，會用死來威脅你嗎？”莫唯平靜問道。
“啊？”
婦人顯然被莫唯的問題弄得愣住了。她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思。
呵——
莫唯嗤笑一聲。
果然，一個真正愛子女的母親，怎麼捨得用自己做賭注，威脅自己的女兒了。
何況，還是裝的。
莫唯想，她們的母親還是不一樣的。
她想太多了。
無意碰到婦人，聊了一個依舊沒有答案的話題，莫唯突然有些意興闌珊，她與父母相處二十幾年都沒有找到答案，她怎麼以爲可以這位陌生人身上找到答案呢？
莫唯頷首告辭。
準備就此離開。她在此駐足聊天的時候，龐大的下班潮已經走得無影無蹤。
長長的廊道，頓時空寂起來。
莫唯不喜歡這樣的空寂，她正準備加快腳步離開。就被身後的婦人叫住了。
“莫小姐。”婦人的聲音有些躊躇。
莫唯回頭。
“嗯…雖然我不知道，你與母親有什麼矛盾，可是，母親畢竟含辛茹苦將我們這麼大，我覺得不管他們做什麼，都沒有壞心思的。”婦人說完有些殷切的看向莫唯。
莫唯看着婦人，好半晌，才平靜點頭。
而後，這才離去。
今天，碧萱萱值班，回家路上又只剩下莫唯一人。
很久沒有一個人回家了。
少了碧萱萱一路的陪伴，莫唯心中的空寂感更甚。買菜，做飯，發朋友圈，所有事都一切如常。
等到莫唯要準時睡覺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不知爲何，莫唯有一種另一只靴子終於落地的慶幸感。
與父母糾纏這麼天，她累了。
莫唯看也沒看，直接接了起來。
“說吧，還想怎麼威脅我？”
“唯唯！”手機那頭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卻不是父母。
是徐睿！
“徐睿？”莫唯有些恍惚。
“唯唯！是我！”徐睿是一個很喜歡說男生，嘰嘰喳喳的，看起來很陽光，他說話的語速向來很快。
在莫唯與他短暫的相處，她總是覺得自己不能怎麼插上話，總是在沉默。
此時，徐睿很急。說起話來，比平時的語速還要快，噠噠噠的快得很機關槍似的。
“你來市第一人民醫院，伯母被追債的逼得吞安眠藥自殺了！”
“什麼？”
莫唯以爲自己沒聽清，下意識的反問。
“你快來吧！她現在洗胃！”
咚——
是手機落地的聲音。
莫唯恍恍惚惚地打車去了市一人民醫院，一路上，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想。
她來到市一院，急救科，見到了父親。
一夜之間，父親的身形就佝僂了。他用一種失望，責備的眼神看着莫唯。
見到她，就直接拉着她，將她推到急救室的玻璃上。
指着裏面正在被搶救的莫母說，“你滿意呢？開心呢？現在，你母親真的要死了，你是不是特別開心啊？”
莫唯想搖頭。
她不是真的想要母親死的。
她只是…只是想要選擇一次自己的人生。
“你看看你的母親！想想當年她是怎麼含辛茹苦的把你帶大的。現在呢？你就是這麼回報她的。”父親的聲聲指責，像一把把刀劍扎向莫唯的心。
她還來不及回答。呼啦啦——
一羣看起來就凶神惡煞的人就圍了過來，他們圍住了莫父與莫唯。莫唯驚恐地看向他們。
“你們到底什麼時候還錢？別以爲死了就可以不還！”爲首的那人惡狠狠地放話，一邊說一邊推搡着莫父。
莫唯想要上前。
卻被莫父攔在身後，他邊向他們連連鞠躬，邊向他們祈求限期的寬限。
這是莫唯從未見過的莫父。
莫父畢業名校，從國企下海創業成功，從來都是光鮮體面的，什麼時候自己的父親竟有如此卑微了。
莫唯眼眶一，她奮力向前，想要拯救父親。
卻總是被人潮推搡出來。
就在莫唯第N次衝擊人牆時，被衝擊的人大約也被莫唯不斷髮起的挑戰搞煩了。
將莫唯推出去時候，竟有人伸腳絆了她一下。
本就恍惚的莫唯，瞬間踉蹌後退，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突然，斜刺裏出現一只手臂，將莫唯扶住了。
她回頭，是徐睿。
徐睿將莫唯扶起，讓她站穩。
見莫唯又上前，連忙說，“你在這裏等着，我去！”
然後，就自己衝上了那堵人牆。
一個年青男人的加入，很快引起人牆的強烈反應，莫唯緊張地看着，就怕再牽連徐睿。
誰知，徐睿直接拿出的支票，揮了揮，大喊着要錢的過來！
呼啦啦——
一聽有錢，一堆人立馬轉變了方向，跟着徐睿離開了。
醫院走廊裏，再次恢復了寧靜。
莫父跟着一起去結賬了，只剩下莫唯獨自一人。
莫母還在搶救。
她扒在急救室的玻璃上，向內看去。
裏面的女人，正被一次次的催吐，她的臉色白成了一張紙，不斷嘔吐，扭曲了那張柔美的臉。
很痛苦。
莫唯知道，這一次莫母不是裝的。
她不是像上次一樣化了一個慘淡的妝容，一邊躲在臥室裏偷喫，一邊用絕水絕食逼迫莫唯與越向澤分手。
這個總是喜歡用孱弱面容示人的女人，此時真有的很虛弱了。
“唯唯。”徐睿不知何時回來了，他拍拍莫唯的肩，安慰道，“伯母不會有事的。放心！”
說完，怕莫唯擔心債務，又補充道：“還有錢的事情，你也不擔心。我會幫伯父伯母的，你放心，他們短時間再也不會來打擾伯父伯母了。”
“小徐，那怎麼好意思？”莫父聞言，連忙上前拒絕，“我們兩家也沒什麼關係，怎麼能接受你這麼多錢呢？”
莫父連連擺手。
又說，“而且，你這些也不夠，唉…公司的資產狀況，實在是…”莫父的欲言又止，卻已經公司糟糕的狀況，徐睿出手不夠的情況，表現淋漓盡致。
“放心，伯父。”徐睿顯然是很情商很高的人，他自然聽懂了莫父的未盡之言，於是，他拍着胸膛保證道，“我會去求我爸的，放心，等爸出手，公司一定不會有問題。”
徐睿說完眼神看向莫唯。
莫唯沉默地垂下了頭。
“好了。”急救室的大門打開，醫生出來，“病人已經洗胃了。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你們家屬可以進去看她。記得，不要再刺激她的情緒。”
醫生停了停，又勸解道，“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了，你們要好好勸勸她。”
“好，好，好。”莫父很激動，握着醫生的手狠狠地搖了搖。
跟着護士推着莫母往病房走。
徐睿連忙跟上，剛要進門，才發現莫唯未動。
他連忙招呼：“唯唯，快點啊，伯母現在肯定最想見你。”
莫唯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良久，她跟着徐睿進了急救室。
進去時，莫父正握莫母的手說話。
臉色蒼白的莫母，原本說話的聲量就偏小，現在更是氣若游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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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莫唯進來，莫父狠狠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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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母見狀，輕輕地拍了莫父一下，她虛弱的笑着招呼道，“唯唯，來了。”
她輕輕地拍了拍牀沿：“來，坐。”
莫唯咬咬脣，沉默地走到莫母身邊。嘴脣囁嚅，想要問候，卻說不出口。
“怎麼？…”莫父見狀又要發火，卻又被莫母打斷了。
莫母看着莫唯，慈愛地笑了，開玩笑道：“上次騙了你，這次可沒有了。”
說着又道，“你放心，這次媽媽不會逼你了。”
莫唯聞言驚訝擡頭。
大約莫唯的表情取悅了莫母。
她虛弱的笑了：“怎麼？以爲媽媽這次還是假的，還是想要逼你嗎？”
“不是。”莫唯小聲回道。
“嗯。”莫母點了點頭，對她說，“回去吧，折騰大半天的，你明天還上班。”
莫唯看向莫母，嘴脣動了動，想說想什麼，卻還是放棄了。
最後，她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就離開了。
出了門，莫唯卻並沒有馬上走，她等在了門口。
果然，片刻就聽見，莫父的聲音道：“我去送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