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惢嫣尚不熟識相府佈局時,曾誤入這位表哥的院子一次。
那時候她以爲她已經認熟了相府的路,出門就沒帶丫鬟。然後就被啪啪打臉了。
裴厭缺受了很重的傷,惢嫣知道,那天晚上他一直在流血。誤入他的院子後,她知曉了,他傷在胸口,又長又深的一抹刀傷……
是的,男人在換藥,就在院子裏換,大抵是以前從沒有冒失鬼闖進去過,他垂花門都沒關。
裴厭缺見到她,愣了片刻。然後一語道破她是否迷路了。他派了他身邊的暗衛給她帶路。
那是宮惢嫣在相府第二次見到裴厭缺,回芳菲苑偶遇是第三次。
三日後的現在,是第四次。
宮惢嫣被裴相身邊的管家叫去了,在他書房外的小茶間裏,裴厭缺也在。
“惢嫣見過舅舅,表哥。”宮惢嫣微微俯身。
裴相點點頭,他坐在桌子一側,看着惢嫣恭直的立在他跟前,裴厭缺則鬆弛許多。
“可能漸漸習慣府上的生活?本相聽聞你總不出門,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能老是憋在家裏。”裴相回憶起自己一干可信的同僚,也有人府上有孫女女兒的,可以叫她們帶宮惢嫣一塊兒玩。
宮惢嫣多謝了舅舅掛念。裴相道,“你可知曉今年皇宮要設年宴?”
“惢嫣不知。”年宴大抵就是柳如瑟口中的宮宴,宮惢嫣沒有多瞭解,所以答覆了不知道。
“陛下三年一設年宴,邀百官慶賀,恰逢今年有,你好生準備着,舅舅帶你進宮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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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到底把唯一的女兒託付給了他,這孩子在這世上也就他一個依託了,他不能虧待了他,既是相府的表小姐,也該叫他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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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宮惢嫣面露笑意,“多謝舅舅。”
又道,“我聽聞表姐在宮裏當貴妃,去參加宴會,是否也能瞧見貴妃表姐?”
想到獨生女,裴相面上露出笑意,“你沒見過她,倒是記掛她。她是陛下的貴妃,宮宴定是要參加的。”頓了頓,裴相道,“既然你提及,那舅舅便安排個任務給你。”
宮惢嫣有種提到貴妃表姐,恰好撞上裴相槍口的感覺。尤其是當她和裴厭缺坐在一駕馬車裏,手裏捧着厚厚一沓銀票的時候。
間臣舅舅讓她進宮給貴妃送銀票。
五萬兩!
當她看到裴厭缺額頭上的黑額帶時,心裏頓時就清明瞭。
間臣舅舅本意是讓這表哥去給貴妃送銀子,應該是裴厭缺說了什麼,舅舅改變了主意,把她叫了過來。她提一句貴妃,舅舅順理成章把差事交給了她。念及她初入宮,還讓裴厭缺送她至宮門前。
裴厭缺的黑額帶是爲了遮住他額角的刀疤。
可他在相府從不遮掩,自己面上的缺陷。
除卻進宮。
四年前裴厭缺剛及弱冠便高中榜眼,按理他該入朝堂,獲官職,世家子弟,自己又驚才絕豔,按說該官路亨通。
然皇帝就是怕他官路亨通,他提防裴相,又怎會讓裴厭缺入朝助他?他連個閒職都恐給裴厭缺,以他面容有損爲由,讓他賦閒於府。
並順勢下令,裴家二公子入宮,要遮住那道疤痕。
這是赤赤果果赤果果的羞辱,也是在告誡裴相。
這些是宮惢嫣聽晴咕說的。
所以裴厭缺遮住額角的疤,大半可能是要進宮去了。
馬車內二人誰都沒說話。
氣氛透着一些古怪。宮惢嫣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他高大挺拔,肩寬胸闊,惢嫣那一眼看到他透着張力的肩。
“皇宮不是不能隨意進出麼?”宮惢嫣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
裴厭缺看也沒看她,淡淡道,“貴妃打好招呼了,不用擔心,進宮也有人給你帶路,你儘管將銀子送去就是。”
宮惢嫣覺得這男人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冷。他此時一連說好幾句話,叫她頗驚訝了。
她點點頭,“送了銀子就回來?”
“隨機應變。”
“表哥爲何不想進宮,倒叫我去?”
裴厭缺這回拿正眼看她了,他垂眸睇了她一眼,“你怎知我不想去?”
宮惢嫣本欲說出自己的分析,轉念一想不可自作聰明,她在相府可是有小白花人設的。便抿了抿脣,露出淺淺笑意,“我猜的。”
裴厭缺收回目光。
馬車裏又是冗長的沉默。
此番入宮不走午門,而是走離後宮近的西華門。
從相府到午門,正常馬車車速大抵兩刻鐘能到,再繞到西華門,則要再加上兩刻鐘。
如此半個時辰後,宮惢嫣的繡花棉鞋,才踏在宮門前的青石路上。
裴厭缺跟着下了馬車,他掃着宮門,身子卻倚在馬車旁,坐在了壓車處。
寒風中二人都未發一言,宮惢嫣甚至沒問裴厭缺他會不會停在這裏等她,畢竟她什麼時候出來,全依着那句“隨機應變”了。
她轉身進了宮門,颯颯的寒風將她裘衣帽檐的狐絨垂的翻飛,如白色浪花一般。她擡手將帽覆上了腦袋,裴厭缺便瞧見她烏黑亮麗的發,被白色覆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