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厭缺每日都會分擔裴相的一部分公務,包括朝堂上的,包括他們私下的勢力。裴相從未停止對他的培養,即使他無法入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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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他從裴相書房回來,手中拿了幾張密函。
一入弄墨軒莫邪便上來稟報,“主子,表小姐來過了。”
裴厭缺眉眼鬆動兩分,“回去了?”
“嗯。”莫邪點頭,掏出一物來,“這是表小姐要屬下交給您的。”
裴厭缺從他手中接過那捲成卷的宣紙,頗有厚度,不止三五張,中間用一根紅絲線繫好,打了個蝴蝶結。
裴厭缺回到書房,坐在椅上,將密函擱在一旁,撤開了宣紙卷兒的蝴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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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被隨意放在桌上,他展開宣紙。紙上的內容一寸一寸印入眸中,裴厭缺清寒的瞳孔微微放大。
是水墨畫。
可畫的並非山水,而是人物。人物還非別人,正是他裴厭缺。
水墨一畫多作于山水,意境悠遠慷慨,也有工筆細作精緻的,雅而脫俗,可若有人物,在其中也只是幾筆帶過。像這樣專畫人物,還寥寥幾筆就能畫出其神韻的,裴厭缺還是第一次見。
少女對他的觀察瞭解明顯細緻入微,他的容貌、衣着、體態,見諸紙上多傳神,細膩溫柔的筆鋒,並未將男人的英氣湮滅。
裴厭缺心底升騰出一股特別的感覺。
他往下翻了翻,一共有九頁紙。
前三幅都是大作,一張他立於竹林的,一張他躬身寫字的,一張他執玉箸吃飯的。後六幅零零碎碎,大抵是她的小稿,一頁紙上有十幾個他,畫的潦草,卻不失生動。
他的側面、他的背脊、他立身回眸、他品茶的時候、他看書的時候、他練劍的時候、他打拳的時候、他策馬的時候……
大部分是頌州她眼裏看到的他,因爲在上京,他們雖在同一府邸,卻不常見了。
裴厭缺一頁一頁的翻着,英氣的眉宇帶着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柔和。
他的指腹貼在宣紙的邊緣,來回刮弄,幾頁紙弄的指尖癢癢的。
這樣的畫風很好。裴厭缺暗想。
腦子裏不禁浮現出那嬌俏的少女來,他在想,她若用這樣風格的筆墨畫出來,會是什麼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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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二月二十五,花朝節。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萬紫千紅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
宮惢嫣於昨日下午拿到了那件成衣,說來也巧,她以爲等不到了,正命丫頭準備旁的衣裳呢,這新衣就到了。
女掌櫃的製衣風格她很喜歡,她很通她的心意,這衣裳於她想象中的一般無二。
色調是輕快的藍色,主花是淡雅的蘭花。頭上簪的絨花是百合。
惢嫣的妝容是按服飾來的,清新的小淡妝。她本就生的標緻,稍一上粉黛胭脂,提上了三分氣色,三分明豔和四分精緻,叫人眼前一亮。
看着銅鏡中膚若凝脂的少女,惢嫣緩緩勾脣。
這張臉和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樣,兩世都用同一張臉,很是舒心。
看着自己修長的頸,頸下光潔如玉的鎖骨,惢嫣拿過一條翠綠的瓔珞戴上,鑲金的寶玉瓔珞恰好貼在鎖骨心,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小姐,李小姐和程小姐結伴到了。”這時,貼身婢子稟報道。
宮惢嫣應了一聲,出門去迎二人。
李扶姿和程悅早同她約好了,花朝節一起出行踏青去祝神廟會拜花神。
三人氣氛融洽的走在環山小徑上,青石小路倒也好走,不止是她們,前後還有許多少男少女,許多穿華服的貴族小姐,可也不乏衣着明麗的平民女子,相遊甚歡。
走的累了,就尋地方停下來歇歇腳。
都是身嬌體弱的閨閣女子,又得顧忌形象,所以一路上停了許多回。
“話說這段時日都不見柳二小姐呢,花朝節竟也不見影子。”在一簇杜鵑花前歇息,程悅突然道。
宮惢嫣乍聽柳二的名字,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陳錦上那封鬱悶至極的信,承包了她半載的笑點。
“怎麼了?”李扶姿聽她笑,不禁疑惑問。
宮惢嫣不解釋,笑着搖頭。
李扶姿單手拖着花枝,“聽說她出京去散心了。”
她們言語輕飄飄,卻別具深意。
惢嫣能跟她們來往,說明她們都不是蠢的。
聰明人都知道柳二無意間得罪了葉昭沅。那位與世無爭的大小姐或許不介意,但是皇后不可能放過她。
她那次冰嬉墜入冰池絕不單單表面那麼簡單。
後她的許多醜事傳出來叫她談資,尚書好似準備把她低嫁出去了,低嫁了兩個正官階卻也無人要她。
自個兒蠢笨得罪了人,那就自個兒受着吧。
三人提到柳如瑟,誰也沒有同情的意思。
“哦對了,兩位姐姐可聽說近期那件事。”柳如瑟被輕描淡寫的帶過,李扶姿想到什麼,問。
“哦!你說那件事。”倒是有默契,程悅頓時明瞭,她緩緩嘆了口氣,“官家很重視這件事,是大理寺卿沈大人親自在查,希望能有好結果呢。”
“那羣女子連花朝節也參加不了,真可憐。”李扶姿感慨。
宮惢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自然知曉她們說的事情。
近期上京失蹤了許妙齡女子。賊人猖狂卻謹慎,接連擄走十餘女子,卻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天子腳下竟發生這樣的事,皇帝震怒,特派心腹大理寺卿沈長炎徹查此事。
沈長炎自任職以來,雷厲風行,破獲的案件衆多。名聲在外賊人收斂了許多,或許已經轉移,離了上京也說不準,反正近期是沒了動作。
宮惢嫣很關注這件事。因爲她想到了纏枝,那傻姑娘會不會在回京尋她的路上被抓走了。
然官府查不出來的東西,她的線人也着實是費力。
希望早日破案,將賊人捉拿歸案吧,那羣女子皆十四至十八不等,也不知道她們將會面對什麼。
宮惢嫣的心沉了沉,低嘆了口氣。
“咦,惢嫣,真是巧了,在這兒遇到。”這時,身後小徑傳來一道清冷中不乏溫和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