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朝上鬧的多洶涌,相府一派平和歡樂。
相府的規矩極嚴苛,婢子往昔走路都不敢露音兒。可是裴相被抓那段時間,他們整日擔驚受怕,竟無比懷念起以往的時日來。
而今才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來。有相府的庇佑,只要自個兒不犯什麼大錯,規矩守禮,好生伺候主子,那還不是舒舒坦坦的一輩子。
相府主子少,奴才多,每人每日的任務其實很輕鬆。
終於能睡個安穩覺,惢嫣險些到午時才醒來。
聽說自己的牀榻被丁嬤嬤睡過,怎麼想都覺得膈應。她住了一夜耳房,閨閣讓婢子徹頭徹尾的清理了一遍。
剛收拾好自己,便聽晴咕說裴相讓她去主堂。
主堂也不是舅舅平時吃飯的地方啊。
惢嫣拿糕點墊了墊肚子,便去了。
還不進門,便見寬闊的堂口跪着一片婢子小廝。兩百餘人,寬闊的堂口竟顯得擁擠起來,擡頭就是前一人的臀。
只留出中間一條徑來。
惢嫣路過時不禁左右打量一番,全相府的下人都在這裏了吧?
這是要做什麼?
有人瞧見了惢嫣,高聲大喊,“奴婢見過表姑娘——”
“奴婢見過表姑娘,問表姑娘安——”她一出聲,一大片人包括沒瞧見惢嫣的也跟着喊,聲音洪亮幾乎要穿透半個相府。
“惢嫣,你來了。”裴相跨出了門檻,他身後跟着笑眯眯的裕伯和秦管家。
“舅舅。”惢嫣朝他走去,“您不好生歇着養傷,叫了這麼些人來是要做什麼啊?”
“全相府能喘氣兒的都在這裏了,你還不知舅舅想做什麼?”裴相難得打趣,一雙笑眼彎彎。
惢嫣腦子裏閃過什麼。
沒敢深想,笑道,“還請舅舅明示。”
秦嬤嬤笑道,“表姑娘啊,相爺是打算把管家的權力交給您嘞!”
惢嫣眼眸不禁瞪大了一些。
她靈光一現閃過這個念頭,但是不過須臾就將其否認了,畢竟她資歷淺薄,相府家大業大,麻煩事也多,怎麼想也不是她一個小丫頭管的過來的。
“舅舅,您別同惢嫣開玩笑了,惢嫣如何能擔此大任?”
這事兒他還是尋個姨娘辦最好,她是真做不來。
“前段時間你表姐聽我說,你爲人通透聰慧,把管家的權力交給你再好不過。當時舅舅還覺得你年幼,只放了一部分權給你試試。惢嫣,你表姐沒有說錯,你做的很好,所以今日舅舅將全府上下都叫了過來,正式將掌管相府中饋一事交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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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相眉眼含笑,言語中卻透着不容拒絕。
來真的!
惢嫣知道從他口中而出的話都不容改變,不由得心驚。
“請表小姐安——”
“請表小姐安——”
奴婢透着歡喜的呼聲喚回惢嫣的思緒。
片刻,她會心一笑,“既舅舅託付重望,惢嫣定不會辜負!”
她知裴相不喜妄自菲薄之人,他既認定她可以,她若是未試就言自己不行的話,反倒叫他不喜、看輕了去。
她不太會管家,但她決心要做好,就一定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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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相滿意的點頭,“叫他們都起來吧。”
惢嫣擡手讓他們起身。
“我說前宅怎的不見人影,原是都聚在這兒商量管家大事。”這時,一清鈴般的笑聲傳來,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裴貴妃姿態嫋娜,步步生蓮。
“拜見貴妃娘娘。”剛站起來的奴僕都朝她跪將下去。
貴妃來到裴相跟前,“爹爹。”
惢嫣微躬身,“表姐。”
裴相見她未着宮裝,只是一襲簡單的衣裙,不禁挑眉,“陛下准許你出宮?”
“爹爹出了如此大事,女兒焉能不回來看看?我央了陛下回來省親。”說着,她高傲的眉間染上幾分擔憂,“聽聞您受了刑,可無大礙?”
“打不死你老子。”裴相擺擺手。
“恰是午膳時間,你既回來了,便吃了飯再回宮去。”
“本該如此。”裴貴妃說着,美目看向惢嫣,話是對裴相說的,“你總算是能如我意一回,我只說這表妹能擔大任,往後定不會叫你失望。”
裴相正要笑着應是。又聽她道,“您那些小三小四到底都是上不了檯面的貨色,吃得虧還少嗎?”
裴相,“……”
他嘴角抽了抽,閉上了嘴巴。
“多謝表姐信任,惢嫣定不會辜負表姐期望。”惢嫣險些沒忍住笑。
貴妃溫笑,其容絕色,當真有一笑傾人國之姿。
朝底下襬擺手,“都退下去吧。”
婢子皆退,裴貴妃先一步跨入客堂。
飯桌上裴貴妃主導話題,並未多提起此番相府的危機。聊的都是些家常,還有就是裴厭缺。
“他勝仗回來,陛下不給個一官半職是說不過去,這麼些年,終於能如他的願入官場了。”裴貴妃慢條斯理道。
裴相身上有傷,膳食獨備一份清湯寡水的。
他淡道,“只怕他又得拿面容有損說事。”
“面容有損?派人出去時怎麼不念這個?等到事定下又翻此事出來,當真的天下第一厚顏無恥!”
惢嫣是最安分吃飯的那一個。
大禹高高在上的皇帝在裴家的飯桌上連個名姓都不配有。
裴相見她越說越氣憤,不得已轉移話題,“比起官爵,我更擔心他的終身大事。”
其實他一點都不擔心。
貴妃果然被轉移了關注點,她美眸微轉,“您還得再操心個十數年,就那榆木疙瘩,冰塊一樣,哪個女子能入他的心?他又不是將就的人……其實我懷疑他喜歡男的。”
惢嫣默默扒飯。
“我不管他這些。”裴相道,“反正他也不像是會教導子孫後代的人。”
“確實……但他能有妻室體己,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他也無需何事都憋在心裏……能留下子孫後代是最好的。”
裴相開始敷衍了。
“話說當初不知哪兒傳的消息,說高中狀元郎的會被陛下封做駙馬爺,他愣是絞盡腦汁的把文章寫次了一截,我看過,完全不在往日的水平。他果然讓狀元郎娶了他的公主……他倒如願是榜眼,但也不想想,那人怎麼可能把公主嫁給裴氏兒郎?”
裴相繼續敷衍,他眼裏只有跟前的白粥,隨意的點着頭。
“他騎馬在街上傷了姑娘的事兒我也聽說過,煞名雖傳了出去,但依舊有人偷偷悅慕他。所以爹,您就放寬了心,您瞧我,一點兒也不擔心他的終身大事。他總有一日會遇到能捂熱他那顆石頭心的姑娘的。”
裴相,“……”
你說你不擔心,我是一點都不信的。